第六十五章 月下情伤
事实上，她已经在这里砸了半天了，但是以一半的实力面对锁神阵和通天塔的联合封锁镇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冥界对于来自人间的气息十分敏感，尤其是像她这种强大的人类，对冥界生灵而言那简直就是一颗小太阳行走在它们的土地上，灼热刺眼，冥冥之中的界域法则更是如此。
本来人界也是一样，冥族的存在来到这里之后也要受到人间界域法则的压制，这也是三界六道之间能够一直相安无事的缘由，毕竟谁也不想被压制一半的实力然后出现在其他势力的地盘，那不是递着脸然让人家抽吗？
但是自从那个人消散之后，人界的界域壁垒就一直处于不怎么稳定的状态了，然后在三百年前，终于被冥渊之下的黑暗所打破……
水澹烟站在那里，面色冷淡，却心急如焚。
她并不知道如今人间的情况，但很明显，冥界不惜借来天界的力量来将自己困在这里，必然是有着极大的图谋。
而在身为仙门之主的她不在的情况下，仙门基本是不会插手人间的事物的，这是当年的约定之一。
所以如果没有她的命令，只要不是人类灭族，发生天大的事仙门也只会作壁上观。
在这种境况下，她怎么能不担忧？
虽然两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水澹烟并不能喝清晰的判定如今人界已经过去多久了，但是按她此次待在冥渊的时间长度，怎么也够冥界那边折腾一回了。
令她更加担心的是阵眼破损，让最终战争提前，那么准备还不够充分的人类有极大的可能会败走灭族，这会让她心怀愧疚。
毕竟，这一方世界，是那个人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种事态发生，不是为了人间，而是为了不辜负他的期待。
…
水澹烟深吸了口气，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眸中闪过一道寒芒，赫然是打算不顾代价的出手了。
道离仙王见到她这副模样，心下一凛，亦是严阵以待。
再怎么如何，他也是在面对五帝之下的最高战力，怎样慎重也不为过。
他呵了口气，凝而不散，最后蓦然遁入手中通天塔中。
一刹那间，玲珑宝塔骤然绽放七彩神光，照耀四方，将天穹和道离缓缓包裹在里面，显然是启动了防御态势。
就在双方屏息凝神，准备大打出手之时，远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鸟鸣！
“嗯！？”
二人同时看去，发现一只雪白的飞燕无视阵法的封锁，竟然直接来到了道离的面前，口中还叼着一管长条状的物什。
道离愣了一下，旋即便是大喜过望，接下白燕嘴里的物件，从里面拿出了一纸信封，一边翻看一边振奋的说道。
“肯定是上面有结果了，终于不用和这个危险的婆娘在这鬼地方待着了。”
对面，听到道离话语的水澹烟不由得内心一紧，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发生什么了？”
“是阵眼破损了吗？”
正在她暗自担忧时，道离往信封上扫了一眼，顿时面容一僵，瞪圆了双目。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接受了信上传递的惊人消息，并愤恨的将那个信封撕成了无数白絮，然后怒瞪了对面的水澹烟一眼，像是小孩子被大人抢走了玩具。
旋即，道离什么也没说，竟是转身就走。
水澹烟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既然能够让他如此焦躁，那么对自己这边而言一定是好事，所以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了几分。
只是虽说如此，她依旧要赶快回到人界，弄清楚事态才能安心。
水澹烟抬头看向了上空，因为道离的离去，锁神阵的金光逐渐黯淡，一点点消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开封锁。
但她依旧是等不及了。
她气息微吐，将刀柄上的右手微微握紧，屈膝半蹲，旋即整个人化为一道流萤冲天而起，随着她的惊鸿闪烁，一道寒芒变做一线，蓦然笔直的将失去核心的阵法从上至下一分为二，无数金光散溢，惹得冥渊无数阴灵惊叫退避。
水澹烟直冲之势不减，隔空交替踏着一座座奈何桥扶摇直上，最后站定在了人冥二界阴阳交汇的区域。
她将刀归鞘中，提在手心，然后用另一只手随手将散乱的发丝甩到身后，头也不回的便步入了人间……
…
另一边，落日城九灵院，城立图书馆。
“都走到这里来了啊……”
青年望着图书馆的大门，摇头一笑。
旋即，他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些声响，不由得有些奇异。
这么晚了，图书馆里竟然还有人？
他好奇的回头一看，正好撇见了那个一身劲装发丝飞扬的从图书馆大门走出的身影……
云青雨呆在了原地，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似乎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视线中的身影便会不翼而飞，再也找不到了……
“嗯？”
刚刚从冥界回来，从图书馆里火急火燎的走出来的水澹烟突然感到有股视线在盯着自己，于是惯性的侧头望去……
什么人间危机，仙冥勾结，守护世界。
这一刻通通都被她所遗忘。
唯剩下眼前人！
当啷一声，似乎是忘了握紧，她手中的长刀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然而她此刻浑然不觉……
…
她的视线与他相对，交汇在一起。
一瞬千年！
…
彼此间，他和她皆是愣在了原地，谁也不曾有所动作，生怕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便会让对面的人不翼而飞，而自己醒来发现却只是活在梦中。
…
雪花铺满了大地，月光洋洋洒洒的倾泻在上面，像是仙人闲来无事，抓起了一大把星星，随意的抛洒向人间，落在大地上，屋顶上，林木上，晶莹剔透，交映生辉，述说着一切美好。
她英姿飒爽，踏着月色和星雪而来，便是天地间的那第三道绝色！
…
此时微风轻起，虽是冬日，却仍能令人感到暖风和煦。
因为心是热的。
他依旧是那一袭青衣，墨发如苏，腰间挂着自己送他的玉笛，神色温柔，眼底藏满了星河。
哪怕是千年未见，岁月亦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历尽风尘不染，时光依旧。
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
云青雨咽了咽口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如鲠在喉，并且干渴的要命，竟是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水澹烟定定的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恍如身在梦中。
良久，她才十分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眼，像是对命运这般戏耍捉弄人的无力反抗。
“不…会吧……”
“呼…”
云青雨连续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向自己朝思暮想的丽人，轻声呼唤道。
“烟儿…”
水澹烟心神巨震！
这个称呼，自从他离开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了。
她几乎一瞬间便确定了青年的真实身份，相信了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一瞬间，她泪花如霜模糊了双眼，所见尽皆朦胧。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你知道我对流星许了多少个愿望吗？
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孤寂吗？
你知道我多少次做梦梦到你在我身边，但是当醒来时却发现空无一人的绝望吗？
你不知道！
不然你怎么会现在才来找我！
你知道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知道我为了遗忘你做了多少事情但是每一次都是失败吗？
你知道每次失败后我对你的思念就更深更切，更加无可救药吗！？
你不知道……
可是…
你怎么偏偏就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啊？
这样我不就又无法逃开你的魔爪了吗？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怎么可以……
这是为什么啊……
…
水澹烟眸中清泪止不住的流淌，她内心此刻有无数的话语，曾经她无数次幻想与他再次相遇坐在他的怀里向他倾诉的场面，但是当真正相遇的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在他的眼神中，她仿佛融化在其中，一切都水润交融，心意相通。
那眼神像是在告诉她:
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知道的清清楚楚
知道你对着流星为我祈福
知道你对我无尽的思念
知道你在梦里也不曾忘记我
知道你的痛楚
知道你的孤寂
知道一切
我都知道的。
所以，不用说也没有关系的
因为我都知道。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
云青雨一步步朝着水澹烟走去，步伐彷徨而坚定，并越来越快，几近奔跑，最终，他站定在了水澹烟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此时有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云青雨轻轻的伸手，想为她顺一下发丝，但就在这时，像是猛然间惊醒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水澹烟骤然向后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云青雨的心却像是突然分割成了无数道碎片，彻底破碎，每一道缝隙都如同一道天堑，绝望而无法逾越……
他渐渐的缩回了手，心如刀割，却强行撑起了一抹笑容。
“烟儿，你……”
水澹烟流着泪，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
“不行啊，云哥哥，你不能再和烟儿牵扯上关系了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但是烟儿现在连你神格都感受不到了啊！”
“如果再和我有所联系，缠上因果，是一定会被那几个人顺着因果线头盯上的啊！”
“面对他们，烟儿保护不了你啊！”
“好不容易再见到你，烟儿真的不想你再离我而去……”
“所以…抱歉，抱歉！”
“烟儿真的很想扑在你怀里……真的…但是不能…所以请不要再对我温柔了啊……”
“你这个样子…会让烟儿忍不住的啊……”
水澹烟泪痕流淌，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想扑到云青雨的怀里，但是刚刚有这个势头就被她生生的止住了。
难以想象她此刻动用了多大的力量……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却觉得比挣脱上万个锁神阵都要困难和痛苦……
她再也忍受不住，于是身形一闪，连续倒退了几步。
“不，你不是他，那个人早就死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瞬间消失在这里，徒留下青年一人独自面对这清冷的月光。
他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面色被冻到潮红，渐渐覆上冰霜。
他看着自己缩回的手与面前空无一人的雪地，想哭却无泪痕……
在这一刻，他深刻理解了:
为什么爱是想触碰却又缩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