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偶尔破例
在出行这趟路程前，伍念想过很多可能发生的事情。
比如还没抓到目标就提前被当地警方给摁下、潜入敌方根据地信号失灵无法寻求外援、双方交火会像电视剧那样乌泱泱地一大片人打地热火朝天等等一系列的情景幻想。
小五甚至连自己的重伤濒死都想到要说什么遗言交代后事，也没料到先生会出意外。
从计划实行到成功活捉到那伙人，过程磕磕绊绊了些却意外顺利。
不管是中途差点真梅开二度进局喝茶，还是手机差点先行一步报废，自然得先动用私刑出个气。
其中一个人手指都被尽数切去还在用蹩脚的中文求一个仅两人面对面交流的谈判。
自知死到临头的偷渡者口中自然抠不出什么有实质性的交易，但极擅恶心人。
在那张牙齿发黄的口中，腥臭味几乎要污染每个吐露出声的字眼，每多说一句，四人看他的目光便冷下几分。
讲到口干舌燥的这人恼怒成羞，猛地发力，扑向中间的人。
“喀吧。”
是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不知是使用年限过长，还是遭受外力碰撞，已经有些年头的手环出现断裂。
感觉到手腕处一松的先生，第一反应没有去躲开男人接连着的头槌，反而伸手去抓握脱落至半空的手环。
像是有什么在眼前晃过一瞬，分崩离析。
“啪嗒。”
另一边办公室内笔盖滚落至地，渡伸出去要接住的手落了个空，助理弯腰捡起，放回桌面。
渡无奈轻叹。
“哎……没接住。”
手环跌落至地，滚出好几个圈。
灰发青年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住。
但有人抓住了这只落空的手。
“先生！！”
伍念一把拽紧青年的手腕，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若是任由他这么倒下去，脑袋得被那桌角磕出个血窟窿。
小度正跨坐在这人的身上，手上发狠，生生把身下人的肩膀给拗到脱臼。
天杀的，你要对我的财神爷殿下做什么。
其心可诛！
“……坏掉了吗？”先生看着七安去拾起那条手环，略带着些侥幸的心理，轻声询问。
卷发的少年没敢去看那双森绿的眼眸，只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回去找人修一修试试，应该还能用。”
“这样啊。”
先生松一口气，将手环用手帕包裹，放入口袋。
发出杀猪般嚎叫的人扑腾个不停，额前全是因疼痛泛起的冷汗，在那双绣花弓步鞋再一次出现在视线中时，男人又马上换成另一副讨好的谄笑，好像方才狰狞着用头槌去撞人的不是他。
“我不是爱迁怒人的性格。”先生说这话时嘴角分明还噙着笑，目光薄凉却是在看一具无用的物品。
“不过，偶尔也会破例。
你正是其一。”
平日里连一把稍粗的扇子揣手上都嫌重的人，直接抄起身旁的座椅，将那男人的整张脸砸进地板。
连带一串血花溅上裤脚。
七安怔怔地看着地上被开瓢的脑袋，鼻尖似重新被消毒水味缭绕上，挥之不去。
他先前呆在四姐的实验室里，见过的尸体不比云程少。
适应了那股被浸泡在福尔马林前的腐肉味后，还会开玩笑说，要是五哥见了，脸肯定皱成一团。
那现在呢？现在五哥是什么表情？
七安的目光追寻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见到的是他失措的眉眼，似在自责自己无能，没能牵制住发狂的男人。
好歹拦住的话，手环不至于摔碎。
泠肆的遗物说多也不多，除去上交给相关部门的那些，最后能留在他们身边的，也就那几样。
这条手环便是为数不多的其一。
说实话，他们从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无论是谈起过往故去的旧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身涉险，先生永远都是运筹帷幄，悠然自得的模样。
从未像此刻，如此失控过。
比起大仇已报的畅快，先生更多只感到莫大的悲戚。
耳边嗡鸣不断，脑袋也一阵发涨发昏。
以至于如何按记忆中老友教的那样去处理尸体，也一并模糊了。
在弱光，甚至灰暗的环境下，他更容易觉得安心。
【就算这么说，您老也别隔三差五往犄角旮旯钻
那地又没黄金也没矿山，信不信我直接把您拎晾衣杆上晒一下午？】
灰发青年没有回话，只是蜷缩在柔软的棉被中，唯一伸出被窝外的手腕没了熟悉的重量，却被不知何人的手轻轻禁锢着。
恰好是他能够将手抽回来的力气。
先生还是任由对方那么握着，闭眼去理清脑中嘈杂的声音。
他总觉得有人在喊自己。
很多或尖锐或细微，或高昂或低沉的声音在他的眼前化成电视雪花上的噪点飞舞，向他伸手祈求怜恤。
先生强忍着胀痛的太阳穴，努力分辨他们想要表达什么，生怕自己错过的是小泠肆面临死亡前的叹息，不敢遗漏任何一句缠绕在他耳畔边的默祷。
【先生】
是的，我是先生，我在这里。
【先生，是你吗？】
是的，孩子，你要说什么？
【别停留在这里】
什么？你在哪？这是哪？我现在停留在哪？
【我早说过，你该去晒晒太阳，至少听一听我这个半吊子医学生的意见吧】
小泠肆，是你吗？
你别走，别走好不好，再说说几句话。
我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了，用的是你常用的罐子来装他们的手指。
你下葬的地没有挪太远，就在大宅这座山的对面，等会儿我指给你看，记得沿着留过香灰的地方走，不怕找不着回家的路。
小泠肆，你还在吗？
【我在】
我把你送给我的手环弄坏了，我还能用它来告诉你身体不舒服吗？
小七他说修修可能还能用，我知道他是哄我的话，其实这东西从你送给我后，有些年头了，这会儿这么一磕碰，难免耍性子闹罢工。
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要是你哪天回来一瞧，没法对照着数据分析……
【先生】
是的，我在。
【我已经死了】
是的，我知道。
【别停留在这里】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明白，你早就死了。
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你认识花开富贵爷他们吗？机会难得，我拉他们来和你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