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能性
太宰治走出lupin，木门合上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自己——面容与姓名完全相同，表现在外的性格却南辕北辙的同位体。
他的眸子里翻涌着令人压抑的黑暗，属于mafia干部的气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
“一切都结束了。”
首领这样说着，并没有在意干部身上散发的敌意，红色的围巾无精打采地晃荡着，他抬脚，与自己的干部擦肩而过。
“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我以现任首领的身份命令你：从明天起毫无保留地效忠于中原中也——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
太宰治做出一个被恶心到的动作。
“什么啊，谁要效忠那个黑漆漆黏糊糊的笨蛋小蛞蝓啊，光是想想就恶心的快要死掉了呢。”
首领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他侧过头，短短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相似又有些细微不同的面容像镜子的两面，只不过一面折射出无趣但崭新的明天，一面只映照着破碎了的过往与疲倦的灵魂。
楼房的阴影打在地上，首领一步步走着，身体没入阴影中。
但路灯不会在黄昏亮起，这一点二人都心知肚明。
年轻的干部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旋即转身走进lupin。
“哦呀哦呀，看我发现了什么？”太宰治悠哉悠哉地踏上mafia大厦的楼顶，鼓着掌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在港口mafia闹事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和我们家的小老虎？”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同时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他。
一道修长的人影，与迎风飘扬的黑色外套。
那是横滨地下世界的支配者，他的周身缠绕着异质的空气，就好像只有他所在的那块空间是被分割下来的一样。
那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太宰先生……”
“……黑衣男子？”
芥川龙之介的语气并不像初见仇敌的愤怒与不甘，反而有些疑惑和不解。
太宰治迈着安静的步伐走向两人。
“啊啦啊啦，居然打得不相上下吗？”他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可是，被我锻炼了四年半的敦君居然还没能打败从擂钵街出来的‘无心祸犬’，或许这就是侦探社的力量吧，真是让我好没面子啊。”
太宰走到敦身边，用冷酷无情的声音说。
“敦，你被开除了。”
港口mafia鼎鼎有名的白色死神表情微怔，兽化时特有的竖瞳缩紧，又在几秒后调整好表情，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放逐。
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委屈呢，敦君。
太宰治有些无奈地想着。
“作为交换，你去外面的世界生活吧，我已经准备好照顾你的人了。去光明的那一侧吧，和小镜花一起。”
“咦？！”
敦惊讶地支起脖子。
“黑衣男子……”尽管话语像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芥川看上去依旧很轻松，“我要怎样、才能获得银的宽恕？”
“如果是布下了这个局的你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芥川说话很慢，从敌人那里抢来的外套随风飘扬着。
太宰讶然地看着芥川龙之介。
那目光全然不似作假。
“诶诶……居然已经是二周目了吗？”他小声地咕哝着，“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无所谓了。”
察觉到这一点，太宰的神色罕见的放松下来。
透明的晚风轻抚过黄昏的横滨，橘色的晚霞占据着海面上广阔的天空，太宰治不由得想到禇发的重力使。
“如果中也知道我给他留了这么大个烂摊子，肯定会怒气冲冲地掀开我的棺材板痛骂我一顿吧，哪怕是之前监护人的感情估计也阻止不了吧。”
太宰治这样不负责任地想着。
“啊啊……果然不管那个世界的小蛞蝓都是这么暴躁呢。”
他感慨着，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芥川和中岛。
“只要芥川能够真正地战胜自己内心的狂犬，银一定会理解你的——毕竟银可是一个足够聪慧的女孩子啊，港口mafia都难得一见的智力担当。”
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赞赏，太宰治看着对面的芥川龙之介面色变得古怪又疑惑。
“还有敦君，要战胜自己的懦弱啊，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哦。”
要成长成能够保护他人的、温柔又强大的人啊。
以及，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那双漂亮的鸢色瞳孔在默然中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中岛敦浑身战栗着，那是他许久未曾看见的。
那样柔和而包容的、温柔的让人想要落泪的目光。
“太宰先生……”
“黑衣男子，你设计把我们都引到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说这样两句话吧。”
芥川皱了皱自己没有的眉毛，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与自己所经历过的不同。
“嘛嘛，本来是应该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的，不过「我」的话可不会那样做。”
太宰露出一个有些怀念的笑，他后退一步，脚后跟悬在半空。
“我来这里呢，只是为了一个可能性而已。”
晚风飒飒，像是在呼唤他。
那一瞬间中岛敦想起很多无意义的小事，每次出完任务后办公桌上派发的精致又实用的、一看就是他人精心挑选的小礼品，办公到深夜时突然出现的端着夜宵的下属，以及半梦半醒间曾感受到的、手掌抚摸过发顶的触感。
他想了很多，最后定格于太宰疲惫又悲伤的微笑。
敦无意识地上前一步，太宰的身体向后仰去。
“这样的可能性……想想就足以让人落泪了啊……”
以异界来客「太宰治」的所有兑换了这命运的筹码，是否足以换取他想要的呢？
让他来试试吧。
将这虚幻如梦脆弱的世界升格为被割裂的真实的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否会降于他身。
“但是果然……”太宰带着做梦般的微笑道，“还是很想看看啊，织田作终将写完的那本小说——我可是，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有等到的啊……”
他的目光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仿佛那里有他想看见的一切。
——穿着军装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格外幼稚的黑发青年、沉默而可靠的红发干部、发际线日渐后移的的对外发言人、看上去总是很不靠谱的心黑首领……
以及那双映出一切的钴蓝色双眼。
“就这样死去的话……好像也很不错啊。”
那么，我来找你们了哦。
太宰笑了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趴在栏杆边向下望去，只能看见极速坠落的黑色身影，还有无法忽视的、不断溢散着的亮白色光点。
就像是燃尽了生命换来的温暖。
那是怎样遥不可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