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后的相见
织田作走在这条陈旧小巷的路上。
时间是黄昏时分。
他站在lupin不远处的路灯下凝视着被人推开的门。
现在并不是lupin开门的时间，但或许提出要在这里接头的那个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酒吧的熟客顿了顿，努力用自己不如友人聪明的脑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来这里是为了芥川龙之介——自己目前唯一的弟子。
港口mafia的首领刻意向芥川透露了他四年前失散的妹妹芥川银的下落，芥川似乎是被刺激狠了，新仇加旧恨，不管不顾地要闯进mafia大厦找他们的首领复仇。
而他刚刚结束一个为期三天的任务回来，连自己费尽心思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江户川乱步和此时站在侦探社对立面的太宰治一齐赶了出来。
一直都不怎么正经的太宰治也一反常态的正经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很逊啦……但是我也不清楚那位想干些什么哦，首领完全是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也太可恶了！所以从高条先生那里了解情况的任务就光荣的交给织田作了！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蟹肉罐头哦！”
结果是才说了一半就又不正经了起来呢，太宰。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想着，抬脚穿过了木门。
走在通往地下的楼梯上，阴暗又干燥的楼梯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走在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的路上。
就像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只是简单的去赴一个与友人的约定。
酒馆像獾的巢穴一样狭小干净，各种牌子的酒瓶规整地摆在墙上，但没有店员，只有吧台最里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那人用忧郁的目光注视着酒杯，手指不断地在杯沿摩挲着。
织田作之助的心脏急促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个大胆的猜想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注视着青年。
“织田作，好久不见。”带着红色围巾的青年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下方的鸢色眼睛看向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猜现在喝酒嫌早了点。”
原来是这样啊。
连太宰也看不透的人果然只有另一个太宰吧。
织田作之助细细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友人截然不同的「太宰治」。
阴郁冷漠的黑手党，成熟稳重的首领，温柔平等地爱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却又在自己身侧筑起高墙拒绝了他人靠近的太宰治。
只一瞬间，这个作为首领的太宰治的形象就已经在织田作的脑海中勾勒完毕。
他明白了，太宰离去时的言外之意。
织田作之助迈着稳重的步伐向太宰治走去，在他身侧的吧台席坐下。
“好久不见，太宰。”
他熟稔地同这个初见的太宰治打招呼，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明明是第一次见哦，织田作，”被称为太宰的青年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轻不重地抱怨着，“想喝些什么呢？”
他低着头微笑了起来。
那是个很难形容的微笑，仿佛并不是在对着任何人微笑，只是单纯的因为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了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一杯吉姆雷特，不要苦精，对吗？”青年轻轻地说着。
“啊，是的。”
织田作之助看着青年绕进吧台内侧，手法娴熟地调了一杯酒递到自己面前。
“我叫太宰。”他自我介绍道。
这个自称太宰、与自己友人名字和外貌都一样的青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举起自己的玻璃杯做出干杯的姿势。
织田作之助费了点劲把好像粘在了吧台上的酒杯拿起，配合着太宰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
太宰治的目光微微地凝固了，他略显诧异地盯着织田作之助抬起的手，良久之后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是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笑。
“织田作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他这样开着玩笑。
“不会的，”红发的男人认真地回答，“如果太宰想的话，肯定有很多种方法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吧。”
“而且如果是对付我的话，在咖喱里下毒可能会更加有用吧。”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讲出了有多么惊天动地的话，织田作之助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吧台上。
“不……不愧是织田作之助啊哈哈哈哈……”太宰治单手撑着吧台弯腰笑起来，另一只手中酒杯里的酒液似乎就要洒出来了。
他笑容明亮，苍白的脸色也染上几分红意。
看起来比之前倒是健康了不少。
“织田作，最近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太宰笑了个够，将酒杯轻轻放下，双手放在吧台上撑住下巴，眼神亮闪闪地看着织田作。
有趣的事情？
织田作挠了挠头。
“啊……过来的时候被隔壁的花村奶奶拉住聊了半天，说是家里的孙子到了上学的年纪想找所合适的学校什么的，但是幸助的学校我也还没有选好……”
织田作之助絮絮地说着。
分明都是一些家里长短的小事，比不得港口mafia每天的惊心动魄，太宰听得却比开每周的例行会议还要认真。
就好像是想把这些细碎的宝贵回忆永远地保存起来一样。
店里老旧的留声机里播放着旋律和缓哀伤的钢琴曲，一如即将奏响的离别之声。
“对了，”青年打断了他，“我听说了，织田作，你得了小说的新人奖是吗？”
“不愧是太宰。”织田作之助并不意外太宰会得知这个自己还没告知任何人的消息。
事实上，名为太宰的生物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织田作是在写小说吗？”
太宰饶有兴趣地盯着酒杯里上下浮动的冰块。
他伸手弹了弹杯壁，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明知故问的槽点，织田作之助一脸认真地回答着。
“那织田作有住在海边吗？”
“住在海边的房子里，邻居们都很友善，孩子们也很活泼，虽然有些调皮，但也还算听话。”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宰高兴地笑起来，给人一种无害的、少年特有的稚嫩感。
“织田作一定能写出让所有人都喜欢的小说的！”他这样笃定地说着，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一天的到来。
织田作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太宰。
不过二十出头的人身形单薄消瘦，看上去像个未成年的少年，目光清澈又干净，很容易让人遗忘他身后庞大的极道势力和脚下踏过的累累尸骨。
可他围着的如鲜血般汩汩流动的信物又无时无刻不在无声提醒着被他无害外表蒙骗的人眼前人的真实身份——港口mafia的老大，横滨当之无愧的夜之君主，仅用了短短四年就将mafia的势力发展到全国的阴影本身——太宰治。
一个单单是提起就足以让里世界诸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织田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注视着太宰，目光温和而包容。
“诶——织田作难道不说些什么吗？”太宰治不满地拉长了音调，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他感到自己说话有些费力。
“如果我刚刚说些什么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太宰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啊织田作，「天衣无缝」还会告诉你这些吗？”
织田作沉默着，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一种无名的束缚制约着，这不自由的感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不会按照那个意识的安排去做的。
对自己的友人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他看向太宰，太宰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着。
明明已经很生气了吧，太宰。
太宰治没等到自已该在这时候听见的话，无趣地敲击着吧台。
“好吧，真是输给织田作啦。”太宰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的黑色发丝挡住了鸢色眼眸中翻涌着的情绪。
“只是一切都将逝去。”
英灵「太宰治」对人宝具解放。
——“「人间失格」。”
这是新型异能力咒语吗？
也可能是太宰的兴趣爱好吧。
这样想着，织田作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糊弄了过去。
不过无论怎么说还是很担心啊。
完全没法让人放心啊，太宰。
无形的力量以太宰治为中心振荡开来，莹蓝色的光点在酒吧的空气中漂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
“明明只要说去这个时候该说的话就好了的，织田作真是太倔了，明明我也不是你的太宰治啊。”青年苍白着脸抱怨，鸢色的眼眸里却全是高兴的意味。
织田作试着活动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太宰乱糟糟的黑发。
“因为不管是哪个织田作，都会和太宰成为朋友的吧。”
“织田作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太宰的……啊，还有安吾，虽然安吾总是吐槽太宰，但其实也很在意太宰啊。”
如果是织田作之助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拉住这个孩子的。
一个割裂又矛盾、在这个并不怎么美好的世间拼尽全力地寻找生而为人的意义的孩子。
他这样笃定的说着，就好像这是无数个世界都存在的唯一真理。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一直都会是最好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