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画像
袭击来得太突然，韩若冰猝不及防，要不是梅寒香和麻花儿守在外面，那男孩就跑掉了。
韩若冰忍着痛追出去，见麻花儿紧紧抓着那男孩，忙喊道：“放手！别伤到他！”
麻花儿松开了手。梅寒香也收起了两柄鸳鸯剑。
那男孩见他们确无伤害他之意，胆大了一些，身子不再发抖，但眼里的惊恐之色并未消失。
韩若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白果儿，”男孩嗫嚅道：“因为我家门前有这棵白果树，所以……”
“这名字挺好的，”韩若冰道：“白果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果儿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韩若冰和梅寒香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他，好不容易才让他止住悲声，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几个时辰前，将近中午的时候，吴老二出门赴约，刚走到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个男人。
当时白果儿正爬到门前那棵大树上抓金龟子，见来人相貌凶恶，还带着刀，吓得躲在树上不敢吱声。
吴老二也吓坏了，脸色煞白。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来人非但没有为难他，还拿出钱袋摇晃了几下，说只要你保守秘密，无论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加倍！
吴老二起初装糊涂，支支吾吾道：“你说的什么呀？我一句都听不懂。”
来人冷笑道：“别兜圈子了，你找他们做交易，想用情报换钱是不是？我手里拿的难道不是钱？你只须把嘴闭上，钱袋里十块鎏金币就是你的了。”
吴老二将信将疑，但禁不住那人赌咒发誓，最后还是相信了他，带着他进屋去了。
白果儿很好奇，大着胆子从树上爬下来，溜到窗下偷看，结果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他的父母和妹妹被来人割喉，就像杀鸡一样，连叫都叫不出来。
说到这儿，白果儿又开始发抖，泪水涌出眼眶。
韩若冰同情地望着他，等他的情绪稍稍平复，方才问道：“后来怎样？你是如何逃过他毒手的？”
白果儿道：“我吓坏了，忙跑进厨房，躲在柴草堆里，幸好没被他发现。我一直等到天黑，见没什么动静，这才从厨房出来，谁知又碰上了你们，我只好重新钻进柴草堆。”
韩若冰道：“你看到凶手了，现在你说说他的相貌，越详细越好，我们要找到他，替你的父母妹妹报仇。”
听见报仇二字，白果儿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
根据白果儿的描述，凶手约莫三十来岁，身材不高，但很强壮，三角眼，朝天鼻，满脸络腮胡，一口大龅牙。另外他还是个瘸子，左腿短了一截，走路像摇舢板。
这许多明显的特征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他应该不难。梅寒香顿时信心倍增。
韩若冰蹙眉道：“现在有个问题，我本以为此人就是杀害刘大人和你堂兄的凶手，但我想错了，因为吴老二并不认得他。看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说的是，”梅寒香点头道：“这两个凶手显然是一伙的，找到一个，就能找到另一个。”
韩若冰认为，仅凭白果儿的描述还不够，他建议把白果儿带回去，让他帮画师描绘凶手的画像，便于寻找。
梅寒香大喜道：“说的对！有了凶手的画影图形，找到他就容易多了！”
韩若冰叫麻花儿通知地保，将准备买情报的三十贯钱交给他，请他料理后事，买棺木盛殓尸体，再找一块地择日下葬。
白果儿感激不尽，现在他的惊恐完全消除了，放心地跟着他们来到梅家。
梅寒香请来画师，在白果儿的帮助下描绘出凶手的画像，并复制了十数张，交给亲信可靠的人，大家分头寻找。
画像的事提醒了韩若冰，他也有一幅画像，希望靠它找到紫薇，现在是时候用到它了。
这天下午，他带着紫薇的画像独自前往海棠院。
不久前他曾经来过，门口的牙婆认出了他，甩着花手帕热情招呼：“哟，韩公子，你又来啦，请进请进！”
韩若冰问：“妈妈还认得我？”
牙婆拍手道：“多此一问，怎么会认不得呢？像韩公子这样的锦绣人物，老身活到这把年纪也没见过几个！普天之下，只有潘安嵇康才能与公子相比！”
韩若冰笑道：“哪里哪里，妈妈真会开玩笑。潘安嵇康都是天下著名的美男，鄙人怎敢与他俩相提并论。”
牙婆道：“对了韩公子，上次翠玉姑娘听说你来了，赶着出来迎接，不料却接了个空，因此惆怅了许久。”
韩若冰歉然道：“那天很不巧，我忽有急事，一刻也等不得，只好对不住翠玉姑娘了，她生我气了吧？”
“没有没有，公子多虑了，翠玉姑娘对公子念念不忘，正盼着公子呢，请随我来。”
牙婆甩着花手帕，在前面一扭一扭走得欢，韩若冰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海棠院号称洛阳第一青楼，果然名不虚传，只见里面雕梁画栋、曲廊阔宇，布置得十分奢华。
韩若冰跟着牙婆一路走来，不断闻得弦歌之声和女子的浪笑声。他在武当山过了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来这种地方还是头一回，感觉既新鲜又紧张。
拐弯抹角的走了一会儿，来到花园深处，见一栋精致的小楼掩映在花木之中。牙婆朝楼上喊道：“翠玉姑娘，翠玉姑娘，你心心念念的韩公子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喊声未了，翠玉便奔下楼来，笑盈盈道：“韩公子，你终于来了，盼得我好苦啊！”
风尘女子的话不可当真，但眼睛不会骗人，从她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
韩若冰道：“我早就想来，只因琐事羁绊，一时难以脱身，因此拖到现在。”
他掏出一枚鎏金币递给牙婆：“多谢妈妈引路。”
海棠院门槛很高，这儿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富商巨贾，但他们的赏钱最多不过三五十文，像韩若冰这样大方的客人，牙婆还是头一回碰上，不禁喜出望外，脸上皱纹如泡发的木耳一般舒展开来，嘴里滚出十七八个谢字。
金钱果然有着非凡的魔力。本来翠玉之所以喜爱韩若冰，只因他长得太帅，让她没想到的是，韩若冰非但是大帅哥，还是个大金主，她的喜爱顿时翻倍！
“韩公子，请跟我来。”
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不由分说便和韩若冰的手握在了一起，带着他上楼进屋。
作为海棠院的头牌红粉，翠玉的屋子格外高雅，琴棋书画一样都不缺，一侧的木架上还摆放着好些盆景，错落有致。家具都是贵重的紫檀木，房间里异香扑鼻。
韩若冰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香味？我此前从未闻到过。”
翠玉道：“这是来自波斯的麝香，据说是从一种鹿身上得来的，十分珍贵。”
韩若冰道：“姑娘真了不得，居然能弄到这等稀罕之物，花了不少钱吧？”
翠玉笑道：“不瞒你说，连一文钱都没花，这麝香乃是宁王送给奴家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韩若冰望着她道：“上次我遇见你时，你正坐着宁王的豪华马车，从荥阳返回洛阳，看来你与宁王关系匪浅啊。”
翠玉莞尔一笑：“怎么？你吃醋了？”
韩若冰摆手道：“不敢不敢，吃醋也须有资格。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并无深交，况且我只是个江湖浪子，弃屐之辈，怎敢吃宁王的醋，简直羞杀我了。”
翠玉撅起嘴道：“有何不敢，你吃醋我才高兴呢，我就喜欢看男人吃醋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四十来岁年纪，肥头大耳，衣着华贵，手拿一把折扇，走到韩若冰跟前，二话不说照头便打。
韩若冰暗忖此人一定是宁王司马梁，得罪他于己不利，只得闪身躲到一旁。
对方却不依不饶，朝外面大叫了一声。四五个随从一拥而入，恶狠狠地扑向韩若冰。
那男人咆哮：“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有赏！”
这个雅致的房间顿时变成了战场，盆景倒了，花瓶碎了，搞得一塌糊涂，吓得几个丫鬟躲在桌子底下发抖。
翠玉又气又急，在一边跳着脚喊：“黄大人，你疯了吗？叫他们住手！快住手！”
韩若冰一听，原来此人并非宁王司马梁，用不着怕他，于是便转守为攻，噼里啪啦一顿拳脚。
那些个随从哪是他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东倒西歪。其中一人脑袋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那个黄大人见势不妙，慌忙开溜，结果脚下一绊，扑通摔了个驴打滚，鞋都摔掉了。
望着他那副狼狈相，韩若冰不禁哈哈大笑。
那黄大人挣扎着爬起来，指着韩若冰道：“你……你竟敢如此猖獗！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若冰冷笑一声，刚要开口，翠玉将他拉到一边说道：“算了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刑部侍郎黄葵黄大人，与他结怨，你麻烦就大了，还是陪个罪吧。”
“赔罪？谁给谁赔罪？”
“这还用问？当然是你给他赔罪啦。”
“什么话！我给他赔罪？哼！他给我赔罪，我还懒得理他呢！”
韩若冰故意抬高嗓门，瞟着黄葵道：“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算得了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翠玉被他说愣了，喃喃问：“你是谁？”
韩若冰把玉牌亮了出来：“这玩意儿你认不认得？”
翠玉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吃惊地喊道：“什么？你……你是十二郎？”
听到十二郎这几个字，黄葵像挨了一鞭子似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愤怒充血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他慢慢走到韩若冰跟前，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玉牌，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手道：“阁下原来是十二郎中的卯兔，失敬失敬！抱歉抱歉！”
他回头呵斥那几个随从：“混蛋！谁让你们进来的？瞎了眼的东西，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那些随从抱头鼠窜，只有那个昏死的家伙仍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