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棋局
齐衡恨透了杨皇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还是心有不甘。
他看看司马梁,又看看何方,叹口气道:“这次虽然反败为胜,但只能算是小胜,杨皇后还稳稳地坐在她的位子上。”
司马梁瞥他一眼道:“你急什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何方道:“皇上是个聪明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必定对杨皇后有所怀疑,这个疙瘩已经结下了。还有,那个尼姑慧聪已在王爷的掌握之中,利用她做文章,可以让那个疙瘩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为致命的脓疮。”
齐衡转忧为喜,啪的一拍巴掌道:“说的对!说的对!有王爷运筹帷幄,还有慧聪这个卧底,早晚能将杨皇后拉下马!快拿酒来,让我们庆祝一下!”
可是来不及了,他话音刚落,门公便急急来报:“禀王爷,周公公来了。
这位周公公是皇上身边一个亲信小太监,长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每次皇上召司马梁进宫,都派他前来。
齐、何二人避过一旁。司马梁把周公公让进书房,问道:“公公此来有何吩咐?”
周公公道:“皇上起了下棋的雅兴,奴才奉旨前来,请王爷即刻进宫,陪皇上下棋。”
司马梁不敢耽搁,换了身衣服便和周公公一起走了。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下午。他两个棋逢敌手,杀得难解难分,最后皇上以一目半险胜。
虽然只是游戏,但取胜总是令人高兴的。皇上龙颜大悦,留司马梁在宫中用膳。
席间二人聊了些琐事,聊着聊着,皇上忽然提起了齐贵妃:“巫蛊的事情,朕一时不察冤枉了她,可她非但毫无怨言,还反躬自省,真是个难得的贤妃。”
接着又加上一句:“与她相比,皇后就差得远了。”
司马梁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寻思皇上这话是何居心?他是在套路我吗?
司马梁偷眼观瞧,皇上神色与平时无异,看不出个所以然。皇上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司马梁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皇后也有皇后的优点。”
皇上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意味深长。
司马梁暗忖,不好!多半是慧聪那边出了问题,这妖婆子向杨皇后举报了!
他心里很紧张,面上却不露声色,照样连吃带喝。在高压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神经早已修炼成钢了。
皇上呷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朕听说,你与齐贵妃的兄弟走得很近啊。”
司马梁悄悄松了口气。虽然这事也很敏感,但只要与慧聪无关,那就不要紧。
他笑了笑,答道:“陛下,臣认为话应该这么说,齐贵妃的兄弟与臣走得很近。”
皇上问:“二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区别很大。”司马梁道:“他来敝宅其实并非找我,而是别有用心。”
“哦?怎么说?”
“齐衡是个风流少年,既爱寻欢作乐,又要装正人君子。敝宅的后门恰巧正对着海棠院的后门,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他为了掩人耳目,每次去寻花问柳都是从敝宅前门进来,再穿过后门溜进海棠院,神不知鬼不觉。”
皇上听了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妙极妙极!这个齐衡,亏他想得出来!”
司马梁也跟着笑,心里却凉飕飕的。
皇上始终不曾放松过他,一直在暗中监视,那个宋琏并非唯一的密探,这他知道,但监视的强度还是令他吃惊。幸好齐衡的事他早有思想准备,算是糊弄过去了,没露什么破绽,但别的事情呢?还能糊弄过去吗?
世事如棋。刚才那局棋皇上险胜了,下一局我能不能扳回来?抑或是一泻千里一败涂地?
司马梁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到家,身子还没坐稳,何方便匆匆跑来:“禀王爷,宋琏方才来过了。”
司马梁定了定神,问道:“他来干什么?”
“他是来报账的,”何方道:“王爷给他的那些钱,他差不多快花完了。”
司马梁一愣:“这么快?他还真能花呀!”
“听说他买了一幢房子。”何方笑道:“花别人的钱,自然是眼皮都不带眨的。”
司马梁也笑了:“很好!相比那些吝啬鬼铁公鸡,我更喜欢会花钱的人!”
何方道:“他见王爷不在府里,说过两天再来。”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他与我闲聊时说起,有人怀疑御史大夫刘勘死得蹊跷,正在暗中调查。”
“哦,那是个什么人?”司马梁问。
“一个女子,”何方答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司马梁越来越感兴趣了:“一个女子?她是谁?”
何方道:“刘勘外出时带着一个贴身护卫梅彦春,二人一同溺亡。这梅彦春有个堂妹,名叫梅寒香,其父曾在大将军冯南山麾下,官拜骁骑校尉,后来战死沙场。”
“原来她是将门之后,难怪不同寻常。”
司马梁沉思片刻,说道:“洛阳府对此案早有定论,那二人的死因是意外落水,再查又能查出什么来?”
何方耸了耸肩,说道:“女人往往感情用事,固执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过,也不能小瞧女人,有时候小泥鳅也能搅起大浪头,不得不防。”
司马梁点点头,站起身踱了几步,猛的在何方面前停下,盯着他的眼睛道:“假如刘、梅二人真的死于非命,那么司马圭肯定脱不了干系,你说呢?”
何方愣了愣,手拍桌面道:“王爷的判断对极了!司马圭图谋不轨,蠢蠢欲动,不是他是谁!”
司马梁微笑点头:“你留心一下,看那个梅寒香都做了什么,必要时可以帮帮她。司马圭一直在暗算我,我不能等着挨打,也该有所行动了。”
何方拱手道:“明白了,王爷放心,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奉了司马梁的指令,何方随即调兵遣将,对梅寒香密切监视。这些人都是个中高手,梅寒香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仍拉着韩若冰和麻花儿四处奔走,寻找线索。
韩若冰很苦恼。他来洛阳有自己的任务,对刘勘和梅彦春的死因并不关心,意外也好,遇害也罢,都跟他没关系。可是梅寒香救过他的命,他和麻花儿又在梅家连吃带喝,叨扰至今,不帮她一下也实在说不过去。
这天他们又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希望能找到知情者,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日子一天天蹉跎过去,想做的事一件都没做。韩若冰不愿再这样下去了,打算尽快离开梅家,另找住处。他待在梅家主要是为躲避追杀,让司马圭赎回那封信之后,等于签订了停战协议,用不着再为安全担忧了。
韩若冰决定,今天就向梅寒香辞行。
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在夜色中踏入了梅家大门。
丫鬟红袖见他们回来了,忙把饭菜搬上桌。麻花儿拿起酒壶,给梅寒香和韩若冰斟酒。
梅寒香的母亲在旁相陪,口中喋喋不休:“瞧你们忙得,天刚亮便出门,到现在才回来,一整天都做了些啥?”
梅寒香道:“还能做啥?四处打听呗。”
老太太问:“找到线索没有?”
梅寒香沮丧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成天这样东奔西走的,没完了?几时是个头啊?”
梅寒香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回答:“找到线索才是头,找不到就一直找下去。”
老太太不满地说:“你这样的女孩子真少见!你看看你,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梅寒香白了母亲一眼,忍着没说话。红袖在一边捂着嘴笑。
老太太继续唠叨:“你之前拜师练武妈不说你,由着你胡闹。如今你年龄不小了,也该收收性子,学点女红针指,别成天舞刀弄剑了,再这样下去,哪个男人敢要你!”
梅寒香撇嘴道:“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谁稀罕谁啊!是不是红袖?”
老太太嗔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伦大事……”
“妈,你别说了好不好?”梅寒香打断她:“这话翻来覆去说一百遍了!”
老太太气呼呼道:“说一百遍你也没听进去,白说了!”
梅寒香不理她,仰起头,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吩咐边上的红袖:“给我满上。”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真拿你没办法。我总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想要招个女婿回来,替梅家延续香火,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可你……”
“哼,还不算过分呢,尽打如意算盘!”梅寒香再次打断她:“上门女婿那么好找啊?五官端正的谁肯来作上门女婿?除非是歪嘴、塌鼻、独眼龙!”
红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眼泪哗哗的淌了一脸。
韩若冰和麻花儿也忍俊不迭。就连老太太都绷不住笑了。
吃过晚饭,老太太吩咐红袖泡茶来。韩若冰心想,是时候把另找住处的决定告诉她们了。
他清了清喉咙,想要开口。可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噎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梅寒香狐疑地望着他问:“韩公子,你怎么啦?为何吞吞吐吐的?”
韩若冰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我……我打算另找住处。在贵府叨扰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梅寒香笑道:“什么叨扰不叨扰!我们不是一伙的吗?难道你打算中止合作?”
“不,不是这意思,”韩若冰涨红着脸道:“我们在此添了许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所以……”
听到这儿,梅寒香的脸色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