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箭难防
韩若冰用颤抖的手把棺材盖慢慢推开。
他以为棺材是空的,李成的尸体被盗了。然而并不是,里面有一具尸体,只不过那尸体并非李成,而是斗鸡眼小二!他的咽喉已被割断,李成的尸体则不翼而飞!
韩若冰愣在那儿,脑子嗡嗡直叫,好像里面有一群蜜蜂钻进钻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劫走李成尸体的,肯定是杀死他的那些人。斗鸡眼小二也是他们杀的。小二晦气,大概半夜起来解手,恰巧撞见他们摆弄棺材,结果丢了性命。
事情的经过不难推测,问题是为什么?李成已经死了,那些人为何还不放过他,非要劫走他的尸体?看来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也许是这块神秘的玉牌?
韩若冰拿出玉牌,翻来覆去仔细察看。一块质地纯净的羊脂白玉,正面雕着一只镏金兔,毫厘毕现,栩栩如生,背面有忠、信、智、勇四个镏金篆字。
如此精致的物件,一般的市井匠人做不出来,多半是出自皇家工匠之手。难道李成跟皇家有什么关系?但他明明说自己一无官职,二无俸禄,也不受官府节制。这就怪了,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车夫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咳嗽一声道:“老爷,快搬棺材吧,还要赶路呢。”
“对不起,不搬了,你另寻主顾去吧,定金不用还了。”
韩若冰打发了车夫,朝斜倚在门口的王寡妇招招手。王寡妇骂人骂累了,正在那儿大喘气。
王寡妇见帅哥有请,屁颠屁颠地走过来,问道:“公子叫我有何吩咐?”
韩若冰朝棺材努了努嘴。
王寡妇探头望去,只见斗鸡眼小二直挺挺地睡在棺材里,瞪着两只死鱼眼,脖子上鲜血淋漓。王寡妇吓得两眼一翻,晕倒在韩若冰怀里。
韩若冰心乱如麻,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巨大而危险的迷雾,不测之事恐怕还会发生。此刻他无暇细想,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把王寡妇弄回屋,带上自己的包裹,解下李成那匹拉车的老马,又弄来一副破旧的马鞍,骑上老马离开了客栈。
回头望去,门口的招牌上,太平客栈四个字赫然在目。韩若冰心想,这家客栈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竟然还叫作太平客栈,真是莫大的讽刺。
从洛口镇到洛阳还有七八十里路,必须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否则就戒严进不去了。可是这匹老马有气无力,走得比牛快不了多少,怎么催都没用。
马不停蹄地走了大半天,眼看红日西沉,暮色渐浓,韩若冰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拿柳条在马屁股上重重的抽了两下。老马负痛,加快了脚步。
前面有一片杂树林,树荫浓密,宁静祥和。他做梦都想不到,死神正在那儿等着他。
他催马来到树林前,突然一支雕翎箭朝他迎面射来。弓弦声被嘁嘁喳喳的鸟叫声盖住了,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直奔他面门而来。
常言道,有力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福。
韩若冰就是个有福之人,福大命大。就在他反应不及、将被射中之时,胯下那匹老马突然精疲力尽,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的身体随之向前倾斜,那支箭嗖的从他头顶上飞过去,深深地钉在了一棵树上,可见力道之猛。
好险啊!差一点命就没了!
韩若冰有些后怕,但并未慌乱。他顺势滚下马背,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这是师父教给他的。
三个身穿劲装的人走出树林,其中一个正是刀疤脸,手上拿着一张弓。他在树林边站住了,把一支箭搭在弓上。其余二人继续朝前走,越走越近。
这二人身材粗壮,相貌凶恶,手中各执一把钢刀,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
毫无疑问,他们是来杀他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等他们走到近前、举起钢刀的时候,韩若冰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同时剑已在手。
他拔剑的动作快如闪电,这是一名剑客的基本功。
面前那二人大吃一惊。他们准以为他中箭了,非死即伤,因而放松了警惕,这正是他的好机会。
韩若冰举剑猛刺,伤了其中一人的右臂。那人惨叫一声,丢了刀转身想跑。韩若冰赶上去,朝他后背又刺了一剑。他扑通倒下,硕大的身体在地上翻滚挣扎。
另一个人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朝韩若冰劈头便是一刀,出手很快很重。韩若冰使出全力,铛的一声把刀架开,接着反守为攻,一剑接一剑,杀得那人手忙脚乱。
那人是个杀手,以杀人为业,他的刀沾满了别人的血。但碰上一名剑客,他就成了被杀的对象。仅仅几个回合之后,他便招架不住了,左腿上中了一剑,血流如注。他痛得大叫了一声,踉跄倒退,结果绊在同伴的尸体上,摔了个仰面朝天。
韩若冰正要冲上去再给他一剑,结束他的狗命,忽听得脑后嘎吱吱响。这是刀疤脸拉弓的声音!
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韩若冰急忙就地打了个滚,躲在那匹老马后面。
但这一次他反应过度了,因为这一箭射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中剑摔倒的人,刀疤脸的同伙。他被射穿了咽喉,当即毙命,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泄密了。
刀疤脸扔下弓,逃进树林深处,转眼便踪影全无,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很快远去。
韩若冰慢慢站起来,只觉一身冷汗,心口砰砰乱跳。
对手的狠辣让他害怕。但更让他害怕的,是狠辣背后隐藏着的阴谋。他不知道这阴谋究竟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已经卷进去了。那些人既神秘又凶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今日遇险只是开了个头。他在明处,人家在暗处,防不胜防,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要活命只有回武当山。那儿远离尘世的喧嚣,清净祥和,与世无争,还有师父师兄可依靠,在那儿他是绝对安全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他想,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我就是个懦夫,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师父师兄?而更重要的是,那样做我将永远失去紫薇。
不行!绝对不行!
人无信不立。他与紫薇虽然并无婚约,但彼此早已拉过勾,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暗香浮动的夜晚,在他家后花园里,在朦胧的月光下,他俩手拉着手对天盟誓。那一幕深深印在了他的记忆里,至今想来仍鲜活生动,如在眼前。
我不能回武当!我一定要找到紫薇!誓言必须遵守,否则就是背信弃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此外,他心中还燃烧着一股怒火。刀疤脸那伙人太可恶了,杀了李成和斗鸡眼小二,还想要杀他!不能轻易放过这伙恶贼!有仇不报非君子!
韩若冰把剑放回剑鞘,从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裹。
这匹老马伤到了腿,走路一瘸一拐,已不能再骑,只好扔在这儿了。他抚摸着马脖子,喃喃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吧,希望有个好人能收留你。”
韩若冰将包裹斜挎在身上,沿着官道前行,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竖得高高的,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在小跑。但即便如此,想要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洛阳也绝无可能。届时进不得城,这一夜怎么过?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想到这些,他不禁满腹愁绪。
还好,老天爷很眷顾他。他正在发愁时,忽听得清脆的马铃声从背后传来。
他先是悚然一惊,以为刀疤脸那伙人又来了,急忙转身观望,见来的是一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
这辆马车与李成那辆截然不同,既不是拉货的,也不是载客的,而是一辆私家马车,又结实又华丽,车棚上还雕着花,看上去十分气派。拉车的两匹马膘肥体壮,头上装饰着红缨,脖子上挂着铜铃,跑起来步伐轻盈。车夫的衣着也很整齐,挺胸凸肚神气活现,鞭子甩得啪啪响。
韩若冰暗忖,从该车的规格判断,车上坐的绝非普通人,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显贵。
韩若冰在路边站定,抹了抹脸上的汗,看着马车渐渐驶近,心中好生羡慕。
马车来到他面前,车夫忽然勒住了马。窗帘掀起,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那女子插戴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白生生的脸庞,乌油油的秀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两片嘴唇朱润性感,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妆化得略微浓了一些。
她朝韩若冰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十分仔细,仿佛在欣赏一件雕塑,弄得韩若冰很是尴尬。
最后,那女子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笑盈盈问了一句:“公子何往啊?”
韩若冰答道:“要去洛阳。”
女子又问:“你是干嘛的?做的什么买卖?”
韩若冰摇头道:“什么买卖都不做,游玩而已。”
“你这模样也不像生意人,我真是有眼无珠。”
女子咯咯的笑了几声,又道:“你打算两条腿走到洛阳去?还有不少路呢。”
韩若冰苦笑道:“没办法,我的马受了伤,骑不得了。”
女子道:“天色已晚,等你走到洛阳,城门早已关了。上来吧,我带你去。”
韩若冰迟疑不决。
能搭上顺风车当然好,省力且安全。但与一个年轻女子单独相处,又感觉有些不合适,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女子望着他嫣然一笑,说道:“还犹豫什么?怕我吃了你?快上来吧。”
对于一个疲惫的行路人,搭顺风车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韩若冰说了声谢谢,钻进马车,在她对面坐下。车夫鞭子一甩,两匹壮马轻快地奔驰起来。
车厢里很舒适,但空间不太大,随着车子颠簸,二人的膝盖时不时相碰。韩若冰很不自在,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那女子也不开口,一双媚眼在他周身上下游弋,弄得他脸都红了。
女子笑了笑,问道:“公子尊姓大名?从哪来啊?”
韩若冰道:“在下姓韩,名若冰,从南方来。”
“韩若冰?”女子沉吟道:“这名字听起来不错,但恐怕不是你的真名吧?”
韩若冰没有回答。
女子放肆地盯着他,娇声道:“韩公子真是风流倜傥,品貌出众。京都虽然公子哥儿扎堆,但要找像韩公子这样的锦绣人物,也不太容易呢。”
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碰了碰韩若冰的手。
韩若冰很是尴尬,忙转移话题:“请问姑娘贵姓?是哪家贵胄的千金?”
女子愣了愣,身子往后一靠,仰面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