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欲擒故纵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主仆相谈甚欢。吃完饭回到府邸，太阳已经偏西了。
何方迎接司马梁进入书房，笑道：“王爷神采飞扬，看来事情很顺利？”
司马梁点点头，坐下喝茶。
何方凑到他跟前：“禀王爷，昨晚慧聪约见小人，传来一个重要消息。”
司马梁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放下了：“哦？她怎么说？”
“她说杨皇后恨透了齐贵妃，要害她性命。”何方回答：“但具体怎么做，杨皇后并未透露。”
司马梁站起身，倒背着手来回踱步。
何方接着说：“今日上午齐衡恰巧来过，小人已将此事告诉了他，请齐贵妃多加小心。”
听到这儿，司马梁猛然停下，瞪着何方怒斥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胆子不小啊，混蛋！竟敢自作主张！”
何方被司马梁的突然爆发惊呆了，嘴张得比碗口还大，心想你发哪门子火？齐贵妃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吗？难道我做错了，不应该告诉齐衡？
司马梁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厉声道：“你做的没错，错就错在先斩后奏！”
何方嗫嚅道：“小人是觉得事情很紧急，怕齐贵妃遭遇不测，因此……”
“还要强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马梁瞪着何方，声色俱厉：“你自恃得宠，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了！非但先斩后奏，还背着本王胡作非为！”
何方心里咯噔一下，颤巍巍道：“王爷明鉴，小人一向谨慎，从不敢……”
“还想狡辩！”司马梁指着他问：“老实交代，你有没有瞒上欺下贪污钱款？”
何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司马梁接着说：“你贪污的数额相当可观，不会少于三千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逃不过我的眼睛！哼，你好大的胆子，揩油揩到本王头上来了！”
何方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了，口中喃喃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司马梁吁了口气，在屋里踱了几步，神情稍有缓和，沉声道：“老实说，这点钱我并不在乎，贪便贪了，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忠心于我即可。”
何方跪下连连磕头：“小人对王爷忠心耿耿，愿效死力，不敢稍有懈怠！”
司马梁盯着他：“这是你的真心话？”
何方道：“小人对天发誓，绝不敢妄言！”
司马梁长出了一口气，摆手道：“好了，起来吧。过去的事休要再提，今后跟着本王好好干，本王决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得到的，将是三千贯的数百倍数千倍。”
“小人明白！王爷的话小人铭记在心！”
何方躬身谢恩，退了出去。
司马梁望着他的背影，拈须微笑。
每个人都有弱点，何方的弱点就是一个字：贪。贪财、贪色、贪权，什么都贪。出身卑微、小人得志者大多如此。只要抓住他的弱点，他再能干再滑头也不难驾驭。
何方的身影在树丛后面消失了。司马梁收回目光，开始考虑如何对付司马圭。
齐贵妃的安危令他牵挂，但司马圭谋反才是迫在眉睫、急需处理的要务。
司马圭定于下月初三动手。今日已是十月底，假如不发生意外的话，离那个日子还有三四天时间。
司马梁暗中准备，同时密切注意司马圭的动向。
十月三十这天，消息接连传来。
先是司马圭来到了洛阳，在他租下的一座临时府邸下榻。接着便是以献祥瑞为名，请皇上去他的府邸饮酒，日期正是十一月初三。皇上欣然答应。他显然是冲着孙可儿去的。也许在他看来，孙可儿就是祥瑞。
司马圭的美人计果然奏效了。
三十六计中最厉害的计有两条，一条是苦肉计，另一条便是美人计。中计者无数。现在又增加了一个。
十一月初一，司马梁匆忙进宫求见皇上。
司马炎在外书房接见了他，讶异地问：“出了什么事？你为何慌慌张张？”
司马梁开门见山：“陛下，臣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司马圭谋反，即将动手了！”
司马炎先是一愣，随后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也难怪，他与司马圭结怨已是公开的秘密，难免有诬告之嫌。
司马梁道：“陛下不信是不是？臣请问陛下，司马圭最近有何举动？”
司马炎道：“他请朕初三日，也就是后天，去他府邸饮酒，说有祥瑞献上，朕答应了他。”
“这就对了！”司马梁道：“据臣所知，他计划以宴请为名扣押陛下，然后带兵入宫，假传圣旨，控制朝堂！他学的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
司马炎大惊：“真有此事？”
司马梁道：“千真万确！臣还听说，他招募了数百鲜卑勇士，将他们藏匿在白马寺附近，随时听命。”
司马炎紧绷着脸，思索片刻后问道：“这些情况你如何得知？为何朕的十二郎却毫不知情？真是一群废物！”
司马梁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接口道：“陛下错怪他们了，其实臣得以获此情报，多亏了十二郎中的卯兔。若要论功行赏，他是当之无愧的头功。”
司马炎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他思忖片刻，切齿道：“司马圭着实可恶！朕敬他是长辈，从未亏待过他，想不到他竟然谋反！大逆不道！来人！”
贴身太监周公公应声而至。司马炎吩咐道：“你去见大将军冯南山，传达朕的口谕，命他立即进宫见驾。”
周公公领命而去。
司马梁问道：“陛下作何打算？”
司马炎道：“先下手为强！命冯南山发兵，抓捕司马圭这个乱臣贼子！”
司马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炎表现出少有的焦躁，望着他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尽管说。”
司马梁道：“臣以为，现在抓他为时过早。”
“为什么？”司马炎问。
司马梁答道：“因为叛乱尚未发动，他可以百般抵赖，甚至反咬我一口，平添许多麻烦。”
司马炎问：“那你说怎么办？”
司马梁道：“臣建议等到初三那天，由冯大将军带兵，保护陛下前去赴宴。他若真要谋反，府中必定有埋伏，届时人赃俱获，他便无可抵赖了。”
司马炎连连点头：“说的对！说的对！”
司马梁又道：“那些鲜卑人也须一并解决。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十分危险。臣自告奋勇，愿领一支人马将他们包围起来，防止他们趁机作乱。”
司马炎很高兴：“你能为朕分忧，再好不过了。”
不久，大将军冯南山到来。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最后敲定了行动方案。
冯南山是皇上的心腹将领，虽已年届六旬，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他官拜武威大将军，加封平乡侯，驻守京都的八万御林军全都归他指挥。
司马梁与冯南山关系也不错，当年冯南山率兵攻打吴国时，司马梁曾作过他的监军，合作愉快。
从皇宫出来，冯南山从御林军中挑选了三千精锐甲士，交给司马梁调遣。
十一月初三清晨，天才蒙蒙亮，司马梁便率领这三千甲士，悄悄来到白马寺附近，将鲜卑人藏匿的大宅团团包围，等待冯南山那边的信号。擒贼先擒王，抓了司马圭，这儿才好动手。
然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大宅里有人出门买菜，发现大宅已被围困。他奔回去一嚷嚷，宅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鲜卑人生性强悍，不肯坐以待毙，纷纷抄起刀枪，吵着要杀出去，死也拉个垫背的，但被田措严厉制止。
鲜卑人知道自己卷入了谋反案，担心性命难保。田措大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已与宁王达成了协议，保证大家的人身安全，大家尽可放心。”
鲜卑人将信将疑，认为这是宁王的诡计，等到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田措喊道：“我对天发誓，所言句句是真！宁王是个君子，绝不会欺骗大家！”
经田措再三解释抚慰，鲜卑人这才安静下来，没有发生暴乱，否则双方必有一场血战，死伤无数。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冯南山派人前来向司马梁报告，司马圭已经落网。他果然在府中设下了伏兵，企图劫持皇上，现已人赃俱获，这边可以动手了。
司马梁闻言立即行动，命何方上前叫门。
田措亲自把门打开，跪接宁王。
司马梁将大部队留在外面，仅带着何方、熊彪以及数十名护卫进入了大宅。
田措遵照司马梁的命令，将数百鲜卑人在大院里集中，黑压压一片。
司马梁站在台阶上，大声道：“皇上有旨，司马圭谋反，罪大恶极！凡是参与阴谋者，与之同罪！”
鲜卑人顿时一片哗然。田措脸色也变了。
何方做手势让大家安静。等喧哗声平息，司马梁接着说道：“你们都是盲从者，并不知情，司马圭谋反与你们无关。你们可以赦免，不用担心。”
鲜卑人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田措站出来高声喊道：“这是宁王替我们带来的恩典，谢谢宁王千岁！”
鲜卑人又一阵欢呼，谢谢宁王千岁的喊声响彻云霄。
司马梁看着这一幕，面带微笑，心中窃喜。
他略施小计，一收一放，现在这些鲜卑勇士转而成为他的死党了。司马圭为招募他们花费了巨资，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真是可悲又可笑。
司马梁已经找好了另一座大宅，他命熊彪将这些鲜卑人带走，重新安置。然后招手叫田措过来。
田措腆着脸，屁颠屁颠地问：“王爷有何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司马梁拍拍他道：“今日之事顺利了结，也有你一份功劳，虽然你是被迫的。”
这话听着有些扎耳。田措努力挤出一脸谄笑：“多谢王爷，小人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司马梁哈哈大笑：“好！说得好！本王要重赏你！”
田措顿时疑虑全消，心花怒放，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有罪必罚，有功必赏。这是军中惯例，决不可违。”
司马梁盯着田措，一字一字道：“考虑到你是戴罪立功，因此本王决定赏你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