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奇怪的反转
吃过晚饭,红袖把桌子收拾开,大家照例坐下喝茶。
梅寒香与紫薇谈得投机,很快便以姐妹相称了。
老太太望着紫薇道:“老身前几日身子有些不爽,未能出来相见,请勿见怪。”
紫薇客气了一番。
老太太又道:“世上的青梅竹马之恋,往往有始无终,这种事老身见多了。姑娘与韩公子经历了这许多磨难,还能再次团聚,实属不易啊!”
紫薇道:“此乃上天垂怜,不忍见我们分离。”
梅寒香道:“不不不,此事与上天无关。”
紫薇笑问:“那与谁有关呢?”
“与他!”梅寒香指了指韩若冰:“妹妹你有所不知,韩公子为了找你大费周章呢。曾有消息说你在梨花院,改名小桃红,韩公子竟信以为真了。”
紫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
韩若冰也很不高兴,暗忖这话有冒犯之嫌。梅寒香一向细心,绝非那种大嘴婆,不管好歹张口就来。她这么说难道是故意的吗?两面三刀、含沙射影?
若果真如此,她未免有些阴险。但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相信梅寒香不是这种人。
韩若冰绕来绕去,反而把自己绕糊涂了。
梅寒香接着说道:“当时韩公子以为你堕入了青楼,心中十分郁闷。我叫他别轻信传言,眼见为实,逼着他去梨花院看一看,结果如何?”
她转向韩若冰,微笑道:“结果证明是虚惊一场。你应该谢谢我的,不是吗?”
韩若冰也笑道:“我不是已经谢过你了吗?”
梅寒香道:“我帮了你那么多,再谢一次又何妨。”
“好吧,”韩若冰道:“谢谢你梅姑娘……”
“不,我不要你嘴上谢,”梅寒香打断他:“我要你帮我把事情了结掉。”
韩若冰一愣:“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梅寒香哼道:“你只顾忙你自己的,我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私自利!”
韩若冰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说查找临昌王谋反的证据?”
梅寒香点点头:“那个申豹临死前亲口交代,他的主子就是临昌王。但你认为证据不足,要继续查找,结果是干打雷不下雨,并无实际行动。”
韩若冰有些难为情,嗫嚅道:“事情实在太多,全都凑到一块了,来不及做。”
梅寒香道:“你指望不上,我只得独自查找,至今毫无进展。你比我聪明,运气也比我好,希望你把别的事情暂且抛开,全心全意的帮我一次,行吗?”
韩若冰心里有愧,不得不答应。同时也明白了,她之所以态度突变,原来是有求于他。
韩若冰本来想要进一步打击郭嵩,直至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最后再送他上路。现在不得不改变计划,把查找临昌王谋反的证据提上日程。
这件事做起来很困难,申豹死了,失去了唯一的线索,要找新的线索全凭运气。
韩若冰想起了从红皮棺材里找到的那封信,白纸黑字,这证据硬得不能再硬了,要是没将它交给司马圭多好,能省掉多少麻烦。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事情往往是这样,当时看着是一步妙棋,后来随着情况变化,妙棋就变成了臭棋。
韩若冰懊恼之际,紫薇想到了一个办法,指着麻花儿道:“何不请你的小兄弟出马?”
韩若冰顿时眼睛一亮。
麻花儿有不少乞丐朋友,他们散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他们能找到紫薇,应该也能找到需要的线索。
于是韩若冰照方抓药,让麻花儿请那些乞丐朋友出马。另外他还通知了黄雀儿和油葫芦,他俩混迹江湖,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消息灵通,帮得上忙。
网撒出去了,现在只能耐心等待。
他的网没有白撒,不久便有情报传来,白马寺背后一座大宅里聚集着不少鲜卑人,足有好几百,而且都是些彪形大汉,他们一不经商二不干活,深居简出,状况十分可疑。
白马寺建于东汉永平年间,号称中国第一古刹。它的位置比较偏僻,信佛的人又不多,因此比较冷落。大批鲜卑人在那附近聚集,实属反常,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韩若冰决定派黄雀儿进去侦查一下。
这天深夜,黄雀儿趁着月黑风高,翻墙潜入那座大宅,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在外面接应的韩若冰问:“情况如何,你发现了什么?”
黄雀儿道:“那座宅子极大,房连房院套院,我在里面转迷糊了,差点被岗哨发现。”
韩若冰一愣:“里面还放了岗哨?这就更可疑了。”
黄雀儿道:“还有呢,我转到后院一个角落,无意中发现一间屋子上着锁。我猜测,那里面一定藏着贵重物品……”
韩若冰哼道:“你想干嘛?又要顺手牵羊了?”
黄雀儿没接他的茬,继续说道:“于是我把锁弄开,进去一看,你猜如何?不得了,吓我一跳!原来是间库房,里面兵器盔甲堆得像小山一般!”
梅寒香吃惊地说:“他们好大的胆子!私藏兵器甲胄,这罪名可不轻啊!”
韩若冰沉思道:“看来这些鲜卑人要搞事情,但他们与临昌王有没有关系,尚不清楚。”
梅寒香道:“这好办,抓个俘虏一问便知。”
韩若冰连连摇头:“不妥不妥!这么做是在打草惊蛇,弄不好要坏事的!”
“那你说怎么办?”梅寒香问。
韩若冰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先监视他们,再待机而动吧。”
于是乞丐们又出马了。他们是世上最不起眼的一群人,谁会怀疑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家伙?派他们执行监视任务,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麻花儿是这群人的头,负责安排协调、发放酬金。
几天之后,麻花儿传来一个消息,说是有个太监模样的人进了那座大宅。
韩若冰心头一震,立刻想起了带队追杀李成的那个人,要是能把他逮住,便可水落石出了。
韩若冰判断,假如他俩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必定是临昌王的心腹,来此是为了传达指示,应该不会待太久,很快便要离开,届时正好趁机抓他。这样既能得到高价值目标,又可避免惊动他们。
梅寒香对韩若冰的计划完全同意。
当晚,他俩整顿好兵器,在白马寺隐蔽下来,等待麻花儿发出动手的信号。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山门前面的石阶上。夜空深不可测,一轮明月在云海中缓缓漂浮,遮掩了繁星的光芒。
自从紫薇到来之后,他俩还是头一回单独相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昆虫发出最后的哀鸣。地上铺满落叶,随风游走。风声紧一阵缓一阵,带来丝丝凉意。
韩若冰见梅寒香打了个冷颤,便解下自己的斗篷道:“来,把这个披上吧。”
梅寒香看着他问:“你不冷吗?”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冷。”韩若冰催促道:“来,过来,我替你披上它。”
梅寒香好像没听见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韩若冰只好拿着斗篷朝她走过去。她做了个阻挡的手势,说道:“我不要。紫薇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韩若冰笑道:“她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知道呢?”
梅寒香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像是一句玩笑话,又像是斗气的话,更像是话里有话。
韩若冰进退两难,拿着斗篷愣在那儿。
月光清冷如水。梅寒香的神色比月光还要清冷几分。
韩若冰心里五味杂陈,暗忖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还不如干脆挑明了好。
他干咳了两声,说道:“梅姑娘,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
梅寒香的目光朝他闪动了一下,没有做声。
韩若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应倾心相报。可是自古人无信不立,我若背信弃义,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梅寒香冷冷道:“你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我听不懂。”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分明是故意刁难!
韩若冰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得又干咳了两声,才硬着头皮讲下去:“当年我与紫薇曾经一起发过誓,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虽然那时我们年纪还小,似懂非懂,此后两家也没有签订过正式的婚约,但誓言非戏言,誓言是神圣的,不可违背,因此我才左右为难。”
梅寒香哼了一声:“你说了半天我还是听不懂,你究竟有什么好为难的?婚约不婚约与我有何相干?”
韩若冰气恼地咬了咬嘴唇。心想她明明是在装傻,故意作弄我,让我难堪。罢了罢了!豁出去了!
韩若冰心一横,说道:“我并非木人石心,你对我有意,其实我很明白。可是我与紫薇有约在先……”
“等一等!等一等!”梅寒香打断他:“你说什么?我对你有意?这话从何说起?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有意?”
韩若冰愣了愣,说道:“麻花儿告诉我,令堂曾对他透露过这个意思……”
“家母是家母,我是我,别混为一谈!”
梅寒香瞪着韩若冰,一字一字道:“我早已明确告知你,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别无其他。我对你一点意都没有,你休要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韩若冰风流倜傥,才貌双全,从小到大一直被女孩子追着跑,他也习惯于此了,想不到今日被一个女子当面打脸,而且打得很重。尤其是那句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刺痛了他。
刹那间,他感觉浑身的血似乎全都涌到了头上,脑袋胀得快要炸开了。
梅寒香露出讥讽的笑容,接着说:“你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你太骄傲了,眼睛长在头顶上,认为自己就是轴心、就是太阳,所有的人都应该围着你转,是不是?”
奚落挖苦比指责谩骂更让人难受。韩若冰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阵沉默之后,梅寒香忽然话锋一转:“你很爱紫薇,对她一片丹心,可是你真的了解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