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商家
“喀嚓”一声，天空蓦的闪过一道银蛇，照得一亮。
说罢，也不说场面话，一挥手：“弟兄们，给我撤！”
“爹——！”马春花娇嗔，跺一下蛮靴。
马春花蛮靴一蹬，身形一闪，出现在马行空身前，左拳击出，娇声喝道：“爹爹，还是我来！”
“唉……”马行空摇头叹气，苦笑一声：“没想到，这大智寨的如此棘手！”
“师父！”马春花坐在绣墩上，甜甜叫道。
“你书法尚不入门，看不明白。”萧月生摇摇头。
他膂力惊人，内力颇深，这一矛全力而发，化为一道白光，瞬间出现在马春花背后，神准异常。
“小老儿告辞。”马行空观颜观色极精，看出了萧月生的不耐，忙告辞离开。
徐铮本想发火，但败在人家手下，气势大弱，火气冲不上来，被马春花清亮的目光一照，顿败下阵来，点点头，去扶马行空。
“打架是男人的事儿，你莫掺合，让一边去！”马行空沉下脸来，不耐烦的摆摆手。
汩汩声响起，她开始动弹，执壶斟满两茶盏，放下红泥小炉，抹一把额头。
马行空只顾得高兴，却是没注意到弟子的情形。
“马总镖头受了伤，不宜再动手！”她耳边再次响起清冷淡漠的声音，她不由一惊，望向父亲。
白气越来越盛，茶香越来越浓，充满了整个车厢，透过车窗，丝丝飘出外面，被风吹散开。
说罢，他大步一跨，便到近前，醋钵一般的拳头捣过来，呼呼生风，加之他雄壮如山的身形，带着迫人的气势，几乎挣不开眼睛。
这一年来，她一边勤奋练功，还要用心习文，字已识得全，萧月生学识之渊博，当今无人可及。
“退下！”马行空沉声皱眉，神态威严。
走了十几日，这一日，天色忽然大变，乌云笼罩，天地变暗，仿佛到了傍晚时分，眼见着便是一场大雨。
摇晃几下，他又停住，脸色仍旧涨红，叫道：“咦，你这小娘子，古怪，真古怪！”
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向徐铮，笑道：“小子，你倒有几分本事，来来，跟大爷我过两招！”
“胡说！”马行空瞪她一眼，哼道：“我还没耳聋！你师父哪里叫我的？！”
“他外功火候颇深。”萧月生点点头，下榻来到他跟前，叼起手腕，稍一探脉，便自怀中取出瓷瓶，让他服了一粒丹药。
马行空脸色一变，转头看了看车队后面，宽敞的乌蓬马车静静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阵风吹来，车窗飘动。
“就是，寨主，这小娘子美貌，做压寨夫人正合适，不必客气！”
如此一来，马春花展露出过人的武功，他们喜不自胜，如此一来，镖局既后继有人，又多了一位高手，实力大增，最好不过。
徐铮看明白她的嗔怪，哼道：“这厮力气实在大，我不如他！”
徐铮嘴皮动了动，没有出声，却是暗骂：“好大的臭架子！”
马春花见父亲坚持，一向听话惯了，马行空的威严甚烈，她便打了退堂鼓。
徐铮噔噔噔噔，一直往后退，直退出五六步，方才止住，右腿蹬在地上，脚陷地下三寸。
“接我一拳！”大汉拧腰出拳，醋钵般的拳头破开空气，瞬间来到马行空鼻前。
马春花白他一眼，哼道：“成不成，我自己晓得，你快扶爹爹过去！”
大汉噔噔噔，退后三步，左右摇晃，大脸通红，如喝醉了酒，身体难以自持。
片刻过后，红泥小炉咝咝作响，慢慢的，白气飘出来，带着泌人的茶香。
唯有徐铮，阴沉着脸，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萧月生点点头：“嗯，走罢。”
树林中躺了一地人，个个捂着手臂，呻|吟不已，在天山折梅手之下，他们手臂都被折断，痛不可当。
“喂，我说，你们三个，真是腻歪人！”大汉不耐烦的一挥蒲扇般的大手，哼道：“小娘子，我不跟女人动手，你去一边风凉去，我跟老家伙打！”
“春花，你怎么不听话？！”马行空沉声哼道，一拉她袖子，想将她扯到身后。
大汉双眼凶光四射，慢慢收了回去，想了想，点头：“嗯，你这话有点儿道理，走罢！”
但他的百步神拳，素来以力胜，发力之法异于寻常拳法，不敢硬拼，却是以弱击强了。
无奈之下，大汉怒喝一声，一拳捣出，直直冲向马春花白玉似的左掌。
转身便走，大步流星，消失在林子里，那面写着大智的旌旗耷拉着，有气无力。
大汉一转头，吓了青年汉子一跳，寨主双眼圆瞪，满眼血丝，像是下山的猛虎一般。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小姐的武功，竟然高于老爷，在他们看来，不但不是坏事，反而妙不可言。
马春花虽是江湖女儿，脸皮却甚薄，秀脸顿时染上一层胭脂般的粉红，怒瞪他们一眼。
萧月生放下书，打量他一眼，指了指案前的绣墩，淡淡道：“总镖头，你受了内伤却强行压抑，一旦爆发出来，非同小可！”
马行空一摆手：“你退后，女儿家，莫要与人动手！”
马春花耳边传来萧月生清冷的声音：“算了罢！”
徐铮走过来，头凑过来，低声道：“师妹，这贼子生凶，你莫要逞强！”
那大汉也退后一步，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你这老儿，拳力倒也不弱，来来来，咱们再战几合！”
马春花再难忍受，一闪身，倏的蹿了出去，如一只狸猫，迅捷无比，一下子冲进了众人之中。
等忙活玩，个个都湿透，忙进了大厅，生起一堆火，围坐烤火，想将衣衫烤干。
“哎呀，女儿何时说过慌？！”马春花跺脚道，压低声音：“师父说你受了伤，不能拖延！”
打跑那帮人，众人对她无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令她陶醉其中，难抑兴奋。
徐铮忙道：“师妹，你不成的！”
虽是好笑，但也不至于这般好笑，不乏为了配合寨主，讨好寨主罢了。
老不以为筋骨为能，他虽然平常勤奋练功，功力不减，毕竟年纪已大，不像年轻时一样了。
说罢，他拉起马春花的小手，身形一闪，迅如闪电，脚不沾地般，穿过雨幕，掠到大厅。
马春花点头受教。
“啊！”“哟！”“哎呀！”
马春花浑在不意，对满脸惊愕的马行空道：“爹，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我师父唤你呐！”
“小心！”马行空低喝，踏前一步，浑身紧绷，这大汉内力之雄厚，膂力之强，他已经领教。
马行空进了马车，车厢里宽敞，萧月生坐在榻上，马行空进来，也不显拥挤。
大汉一摊手，哈哈笑道：“嘴在弟兄们身上，我哪管得了，小娘子长得美，性子却凶！”
马春花轻哼：“这是给你们一点儿小教训，口下积德，下一次再犯，断不轻饶！”
萧月生抬头，目光自书上移开，笑道：“累出汗来了？！”
徐铮看了看马春花，低下头，扶着马行空，慢慢走去。
“我不怕他！”马春花摇头，横他一眼，怨他不争气。
“师父看得出来？”马春花惊奇的问，仰头看额匾，用心看了看，摇摇头，莫名所以。
“爹！我来！”马春花忙道。
“哈哈，不客气？！”大汉仰头哈哈大笑，转头对众人道：“这美貌小娘子说，要跟我不客气，哈哈！”
这样一来，没有总镖局的威风震慑，绿林道上再难服飞马镖局，日子定不好过。
恰巧，旁边有一座大的庄园，想来是一大户人家，于是马行空便过去，叩开大门，想在进去避一避雨。
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一阵风吹来，卷着雨点，更增威势。
正当萧月生不耐烦之际，马春花娇脆柔和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师父！”
马春花轻哼，也不避开，迎了上去。
“寨主神威，打得她心服！”
他虽然步子大，论及轻功，却远非马春花对手，他退一步，马春花进两步，手掌更近。
大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呼呼喘着粗气，慢慢转过身，眼睛跟着她，死死瞪着她。
萧月生摇摇头：“你太过心急，应看一看再说。”
萧月生看着书，漫不经心道：“寻常而已，算不得高手，胜过他，不值一提！”
飞马镖局后继有人，他们也就有了后路，不虞丢了饭碗。
马春花松口气，最怕爹爹火爆的脾气上来，跟师兄一般，与对方硬碰硬。
萧月生淡淡一笑，知道他所指，马春花解厄，大展身后，是赖他的教导之功。
马行空出了车厢，马春花进去，满脸带笑，兴奋难抑，秀脸放着光芒般。
“道长！”马行空来到马车前，抱拳道。
众人本是谈笑无忌，萧月生坐下，他们却有些拘束，嘿嘿笑着，说话文明许多。
马春花手指轻动，明眸闪着焦虑，倏然间，耳边传来温润而清冷的声音：“动手，替下你父亲！”
马行空毫不迟疑，服下丹药，笑道：“这次多亏道长你！”
他讲文章，吐字如珠，又能深入浅出，因材施教，马春花虽然习文甚短，却已颇有几分根基。
大汉长腿迈出，几步跨上去，抢过一个人的长矛，“嗖”的一下掼出去。
“你给我住手！”大汉勃然大怒，断喝一声，如晴空炸雷，众人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马春花充耳不闻，惨叫声仍响个不停，此起彼伏，充满了整个树林子。
这一下，他也是超常发挥，本是气急，怒火攻心，顺心而发，平常扔矛，断不会这般神准。
“寨主，抢了她做压寨夫人！”
马春花低头瞧自己衣衫，却是滴水未沾，不由惊异，抬头看萧月生的衣衫。
长矛射进一棵大腿粗的松树上，矛尖穿透到另一侧面。
“姓马的，你号称百步神拳，好大的口气！”大汉翻着眼睛，招扫手：“某家练的是大智拳，咱们过过手！”
“哈哈……”众人轰然大笑，前俯后仰，或捂着肚子，或趴到地上，狂笑不已。
这家人却也不坏，答应让他们进来。
十招过后，两人拳头终于相撞。
“噢，嗯。”马行空省过神，脸色恢复正常，转头看一眼大汉，慢慢走向萧月生的马车。
萧月生的衣衫，也是如此，滴水不沾，仿佛雨水避开了他们。
萧月生静静端坐，却有一股莫名的气息，笼罩着诸人，令他们感觉不自在。
他脸涨红，像喝醉了酒，怒盯着大汉，满脸不服气。
大汉倏的退了一步，收回拳头，铜铃般的大眼转动，扫来扫去，打量着马春花。
马春花不好意思的道：“他打伤了爹爹，嘴里又不干净，我实在忍不住了。”
马行空嘿一声，身形一动，便要迎头而上。
“砰！”蒲扇般手掌与拳头相交。
她搀起马行空胳膊，低声道：“爹，我师父唤你过去呢！”
“这个家伙，交给我啦！”马春花笑道，一招徐铮：“师兄，你跟爹爹去见师父，我来料理这个家伙！”
“哦……”马春花站起，双手扶住案上的红泥小炉，一动不动，双眼紧盯它。
说罢，指了指案上茶盏。
马春花转身，哼道：“爹爹，别看他这么大的块头儿，笨熊一个，奈何我不得！”
她觉匪夷所思，瞪大眼睛望着他。
马春花捧起一盏茶，递到他手上，道：“师父，他所使的是大智拳，这是什么功夫？”
……
二人拳来拳往，马行空极尽腾挪之能事，不与他的拳头相撞，自知硬拼不敌。
“哼，由不得你！”马春花喝道，倏的一闪，忽然出现在大汉身前，一掌拍出去，轻快飘逸。
“砰”两拳相撞，马行空退后一步，枯瘦的身子随即稳住，挺立如劲松，脸色如常。
说罢，她身形一闪，掠过大汉，回到了马行空身边。
马春花白他一眼，那李三武功稀松平常，若还不能胜，不如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
马行空淡淡说道：“江湖朋友抬爱，老夫受之有愧，请——！”
萧月生似未觉察，仍静静站着，转过头，道：“这商家堡，隐隐透着杀伐厉气，看来是武林人家。”
“退下退下，你真没用！”大汉摆摆手，喝斥道，两大步跨到徐铮跟前。
众人七嘴八舌，目光不停扫来，在马春花娇柔的身子上流转。
马行空感谢一番，不停的说着好话。
“是……”马春花耷拉脑袋。
……
飞马镖局众人还未能安顿下来，风雨已至，他们顾不得自己，忙着遮盖镖车。
“进来罢！”萧月生淡淡道。
她武功增强，眼力也跟着变强，见这个大汉肌骨结实，孔武有力，是外家功夫的好手，爹爹怕是不敌。
“嗯，对敌之际，冷静自如，对方言语，需得看成是招式，被扰乱心神，便是落了下风！”萧月生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放到案上。
“知道便好，你学了这么久，败一个外家高手，不值一提！”萧月生点点头，淡淡说道。
他们赞不绝口，马行空难掩笑意，称赞女儿，远比赞扬他更惹他高兴喜悦。
他摇头一笑，神情淡然：“春花她天资聪慧，倒没让我费心。”
他摇摇头：“你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我这一拳下去，定让你筋断肉散，……一边去罢！”
“寨主，点子扎手，这小娘皮好轻功，咱们还是先撤吧？”一个壮实的青年汉子磨蹭到大汉跟前，低声道，小心翼翼。
萧月生点点头。
“师父，我内力还差得远。”马春花羞惭的道，她曾看到，萧月生按上小炉，四五次呼吸的功夫，炉里的水煮沸。
她人比花娇，这一掌下去，仿佛少女嬉戏，在花园里追逐着一对蝴蝶，身形曼妙。
马行空心中凛然，手下不含糊，撤步上拳，击其手腕，捣虚击空，招式精妙。
“砰！”两人身形倏分，马春花脚下一旋，轻轻飘起，又落回原地，秀脸露出一丝笑意。
马行空跨一步，挡在他身前，对大汉抱拳道：“朋友好功夫，老夫领教一二！”
萧月生自马车里出来，打量着庄子的大门，写着商家堡三个大字，气势不凡，却也不是寻常人家。
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如一抹流光，又如一条丝带，穿过林中的人群，所过之处，惨叫大起。
她对大汉道：“再不让他们闭嘴，我就杀了他们！”
马春花披了一件油布雨衣出去，一会进来时，手上拿着红泥小炉，却是从马车里拿出来的，在萧月生身边坐下。
萧月生微微颌首，坐下来，火光照着他的脸庞，隐隐透出几分温润之意。
他们眼中，寨主武功如神，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敢威胁寨主，委实好笑。
“爹！”马春花急道。
“师父，咱们快进去罢！”看着大雨倾盆而下，师父仍不着急，马春花却着急了。
“师父，进去罢？”马春花站在他身边，看着众人都进去，唯有师父站在这里看着额匾发呆，便催促一声。
马春花转身，看了看长矛，又看一眼大汉，又扫一眼周围众人，他们如避蛇蝎，不敢如她对视，避得她远远的。
他们也摸熟了寨主的脾气，暴躁无比，却是顺毛的驴子，只要顺着他，不违逆他，就不会有事。
“他的拳法也比你好！”马春花轻哼，惹得徐铮挠挠头，嘿嘿讪笑，不再吱声。
萧月生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总镖头请进！”
大汉翻腕击出，撞向马行空拳头。
先前，他们难免时而想起，总镖头年纪大了，再过两年，怕是金盆洗手，退隐山林，镖局传于小姐，或是传于徐铮。
萧月生却浇了她一盆冷水。
……
往后的路上，虽不时有拦道的，但皆无威胁，或是闻飞马镖局的名声而避走，或是打一个招呼，却不拦镖。
大汉脸上讽刺之意更浓，马行空暗叫不妙，忙道：“铮儿，退下！”
徐铮火爆的脾气，见他冷笑，一阵火冲上脑门，撸起袖子，挥拳冲了上去。
萧月生拿起书，扫她一眼，淡淡道：“一个不入流的家伙，高兴成这样？”
马春花哼道：“你这汉子，若是识趣，快快让开，不跟你一般计较，若是不然，我可不客气啦！”
商家堡的人腾出了大厅，让飞马镖局的人自由行事，不必顾忌，只留他们在这里，仆人们撤出来。
萧月生摆摆手：“你功力深了也能如此，不必大惊小怪，徒惹人笑！”
“好罢，春花，我不动手，给你掠阵！”马行空推开徐铮的手，沉声道。
他坐到火堆旁，几个镖师忙让出一大块儿地方，他们多是受过萧月生医治，对他敬重异常。
马春花忽然一滑步，平平横移，如清澈湖面上飘着的荷叶，轻轻荡一下，如羚羊挂角。
大汉后撤一步，想要避开，却不想，白玉似的小手仍在近前，紧跟着，如附骨之蛆。
马春花睁大眼睛，不满叫道：“师父，那个家伙可不是庸手，厉害得很呐！”
随即，雷声隆隆，滚滚而来，自远至近，越来越响，最终，轰隆一声，整个天地都在震动，站立不稳。
他颤一下，双腿发软，忙道：“寨主，好汉不吃眼前亏呀！”
马车外，众镖头与趟子手们纷纷赞叹，没想到娇弱的大小姐，偏偏本事惊人。
马春花无奈，怏怏退后，仅挪三步，紧盯着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