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宴席
这夜宫灯摇曳,歌舞喧阗,大片的璀璨光华映得天幕都隐隐发亮,着实气派非凡。
寿宴设在流光殿,同大部分殿宇一样,分为前殿与后殿,前殿供百官饮酒赏乐,后殿用来招待女眷,中间一方鲤池将两处隔开,连着石桥,虽不限制男女往来,却也有分席而食的意味。
沈箩今天穿着一件芙蓉团蝶曳地长裙,颜色浓烈,十分耀眼,妆容亦是经过精心描绘的,丹唇黛眉,桃花飞鬓,额心一朵莲瓣栩栩如生,随着她肃穆而来,百官噤谧俯首。
殷升晏斜倚在御座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上前来,待她坐定,冷不丁开口道:“王后今日,甚美。”
沈箩看向他,勾唇眼波流转,“王上今日英姿亦甚佳。”
“嘉翎郡主到!”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声,沈箩敛了笑意,与殷升晏一同望过去。
女子一袭大红束袖锦袍,五官鲜活艳丽,步子迈的极快,即使是在少年中也是少见的神采飞扬。
殷嘉翎特意花了两个时辰,洗脸抹脂,对着镜子细细勾勒妆容,头发虽然挽做成了男士发髻,但是发冠却是女式的金叶步摇冠,只要步子一动,就会随着轻轻晃动。
她向来美而自知。
“嘉翎拜见王兄,祝王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似是被小姑娘掷地有声的贺词感染,百官渐渐活跃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
“嘉翎……也拜见王嫂。”
沈箩原以为她会无视自己,不想她犹疑几分,还是礼数周全地见了礼。
还真是挑不出错处呢,沈箩微微颔首,兴致缺缺。
殷升晏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抬手示意她坐到离上座最近的一桌席面。
“安郡王到……”
话音刚落,便瞧见殷清珏领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他长发如墨,只稍微用一条银冠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目光清朗,剑眉斜飞,薄薄的唇轻轻抿着,俊朗非凡。
殷久久似乎长高了一些,却还是怕生,小手紧紧拉着自家爹爹的袖子,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一抬头,便与沈箩四目相对。
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而后瞧了一眼爹爹,想到什么便瘪嘴不再看她。
沈箩忽然笑了一下,小家伙莫不是觉得被骗了,生她的气
“参见王上,臣来迟,请王上责罚。”二人俯身行礼。
殷升晏的目光不动声色在沈箩的侧脸停留片刻,才扬唇笑道:“起来吧。”
眼底少了点柔和,嗓音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表兄的情况,孤理解,不必请罪。”
殷小宝坐在上座右方,打眼瞧二人落座,方才对着安公公耳语些什么。
安公公得了话,悄默声退开了。
至此宴会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一曲终了,沈箩收回目光,正好宫女端着托盘前来上菜,大小碗碟布了一桌子,诸如锦带银鱼羹、龙井竹荪、红烧鹿筋等,山珍野味一应俱全,可谓琳琅满目,秀色可餐。然而她只是喝了几口汤,其他菜肴丝毫未动,像是没什胃口。
“汴梁城的菜可是不合王嫂的口味”
清丽的嗓音从左边传来,沈箩偏头一看,殷嘉翎正看着她,双眸含笑,暗色弥漫深不见底。
真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她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温声道:“郡主多虑。”
其实她想说别多管闲事。
殷嘉翎仿若不觉,兀自倒了杯酒,“这是从边关带来的十年陈酿,皇嫂不妨尝尝,这杯嘉翎敬您。”
她这番动作引来诸多大臣的注意,纷纷投来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众目睽睽,沈箩沉默须臾,轻声道:“郡主客气。”
说罢,她举起酒杯欲饮,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你爱喝便喝,她不喝。”
“王兄……”殷嘉翎愣住,半晌才垂首道:“是嘉翎欠考虑了,王嫂自幼长在大徵,应是喝不惯的。”
沈箩执起筷子,并不接话,不喝便不喝吧,她吃菜总行了吧。
殷嘉翎转而道:“今日王兄生辰,嘉翎为王兄备了生辰礼,这便给皇兄呈上。”
殷升晏颔首,便有宫人抱着一卷画轴匆匆上前,二人合力拉开,入目便是一张大气磅礴的山河图,图下角用红色印玺刻印着璇玑二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璇玑神女倾尽毕生之力绘制而成万里山河图,图中勾画着各个城池山峦,地形要道,于军事领域乃难得至宝,传言得山河图者得天下,不想竟落在了嘉翎郡主手上。
沈箩淡淡地看了一眼,片刻便又垂首瞧眼前的菜肴,画的好,但再好能比她课本里的世界地图还强吗
比起诸位大臣的惊叹,殷升晏倒显得冷静许多,他摆摆手示意宫人拿近一些,仔细相看几眼,便让人收起来了。
“还算不错。”他淡笑道。
殷嘉翎本就没期望在殷升晏脸上看到多大惊喜,但瞧他态度还是有些失望。
她稍稍平复心情,重新扬起笑脸,“王兄喜欢便好。”
许是沈箩表现得太过于置身事外,殷嘉翎想了想便又道:“王嫂一定也为王兄备了生辰礼吧”
沈箩拿筷子地手一顿,终于还是来了。
她轻轻放下筷子,语气疏淡,“不曾。”
此话一出,众人皆望向她,殷嘉翎瞬间瞪起眼睛,“王嫂说笑呢?”
殷升晏倒是没多少情绪表露,兀自端起茶碗轻抿一口。
“王后的生辰礼孤已收到,别再打扰王后用膳。”
沈箩讶异地看他,怎么会
赴宴前她与十七将寝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对玉饰,思及离开前钟西午仍留在殿内,又是当着她的面收的东西,她以为……
戌时末,沈箩出了流光殿,夜风寒凉,丝丝入骨,她紧了身上的披风,思绪万千,加快了脚步往玉衡殿的方向走去。
“王后娘娘。”
冷不防被叫住,沈箩收敛神情转过头去。
十七先反应了一下,看清来人而后稍稍放下心来。
“安郡王。”她颔首。
殷清珏松开牵着殷久久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王后娘……姐姐安好,久久谢谢王后姐姐。”
殷久久声音怯怯的,原是要称娘娘的,不知怎的又改成了姐姐。
沈箩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久久,不得无礼。”
她抬手表示无妨,而后微微放低身子,笑道:“不客气,私下叫姐姐也可以的。”
殷久久眼睛倏然亮起来,这和刚刚在席上看的姐姐不太一样,和之前还是一样好。
沈箩揉揉他肉乎乎的脸蛋,然后抬眼瞧殷清珏,“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殷清珏静默地摇头,思忖了一番,又开口道:“王后也当多为自己考量。”
沈箩笑笑,她不知道他说的是殷嘉翎的事还是别的,也无心询问,只当是客气话,“会的,天色不早了,久久怕是也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