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闲话
沈箩的小院位于沈府的西南角，面积不大，不过数丈。平日里，院里均是清清静静的，鲜有嘈杂。临巷的那面墙上挂满了爬山虎，远远地瞧着，一片赤红，甚是艳丽。
初到陌生环境，沈萝还是比较收敛的。故一连好几日未曾出门，此时正心中郁结。于是靠着门口思索了一番，打算带着十七从后院角门偷溜出去逛逛，晚膳前再赶回来。
看门的婆子坐着小矮凳昏昏欲睡，见二人要出门，霎时醒过神来，却也是不敢拦的，心下虽纳闷为何不走正门，但猫着腰没敢打听。
此刻已是晌午，艳阳高照，沈箩立在巷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意味。同十七随处看了几家小摊，无甚稀奇的，又觉得日头实在太大，便欲找家茶馆坐着喝茶，不多时便寻到家还算热闹的茶舍。
“二位里边请，可是约了人？”
“不曾。”
茶舍不大，桌椅设施也都陈旧了，一楼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位狼吞虎咽的食客，大约都是没来得及用午膳的。二楼便是茶厅雅座，有几位书生模样的正在闲聊。
“上壶茶，然后再来两份点心。”
“好嘞！”小二笑盈盈地退下，“您稍等！”
沈箩二人的打扮稀松平常，但约莫是极少有姑娘家坐在堂座，很快便惹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同你说话呢，你听说了吗 沈家那位早些时日已经回了……”
白面书生恋恋看了两眼，回过头接过话道：“李兄说的可是沈家嫡女”
“对，前两日听饼铺张叔说有俩姑娘问路，说是去沈府，风尘仆仆的，除了和圣旨有关的那位，这种时候还有谁敢去触霉头。”
沈箩咬了一口手里的桂花糕，回想了一下近几日不对劲的地方，沈毅成日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尽管一派笑意，但细看总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再有就是沈钰，苏氏只道他外出办差，可眼底的担忧和顾虑藏的却不是太好，再问起府中下人，也都是统一口径，有些甚至支支吾吾地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姑娘……”那些话也尽数落入了十七的耳朵里，她迟疑地看向沈箩，这才回府不会又出什么变故吧。
沈箩安抚地摇摇头，“你且在这等我。”
方才说话的书生与她们隔道而坐，几人人及冠年纪，白领蓝袍，棉布腰带，正凑在一块低声讨论，见沈箩出来便止住了话头，纷纷打眼看她。
“失礼了，方才小女听到诸位公子在谈论沈家”
几人面面相觑，又上下打量她。
女子谦逊有礼，肤色白皙，衣着虽朴素用料却非一般，不知与沈家有何关系打听这个作甚，一时无人接话。
沈箩抿了抿唇，“小女家在城外桃花庄，早年偶然得了沈家主母恩惠，今日无意听闻……”
“原是如此，沈家主母确实是个善人，难得你有心，但这忙姑娘你怕是帮不上的。”
“此话怎讲”
几人纷纷笑起来，“姑娘有所不知，沈家被新帝赐婚了。”顿了顿，说话的李姓书生压低声音道，“赐婚是一个月前，本是喜事，可最后闹了不小动静。”
另一人接着道：“说起来沈家也是倒霉，大姑娘在九泉一口气吊着，大老远一顶赐婚的锅就给人送过去，还是嫁去西京，两老怕是心都凉了。”
“那可是西京，这一嫁怕是回不来了……圣旨下来的那日沈家公子还在营里，一听消息肯定不乐意，去敲登闻鼓，听说被打的都站不起来了也愣是没松口，现在还在公事房关着呢。”
沈箩一双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不是没猜想过沈家让自己回来的缘由，却怎么也没料到是为这般。沈钰不是外出办差，是被抓了，沈毅这些时日只怕也是在忙着这事。
“我还听说，原本被赐婚的是沈二姑娘，不知怎的八字送错了……”
耳边的闲话逐渐模糊，沈箩没再听下去，同几人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赐婚她倒是忘了，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还有个天家赐婚。年芳十八，可不正是嫁人的“好时候”。
“十七，走吧。”
“姑娘……”十七忙不迭地跟上，方才的话她听的明白，隐隐有些担忧。她虽是沈家的家生子，但自她娘亲去世，沈箩便是她唯一亲近的人了，原以为老爷夫人是因为牵挂才将姑娘唤回，不想竟是这般缘由。
十七几乎很少见沈箩生气，上回还是在九泉，师父喝多了将院里的兔子放出去，后来找回来时已经快死了，沈箩一个月没理他。
这回……十七偷偷瞧了一眼她的脸色，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走的有些快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回到沈府，沈箩打发了十七便转道去了苏氏的院子。
院中无人走动，屋子里有人在说什么，守在房门口的丫头因为日头原因注意力并不集中，直到沈箩靠近才一惊，想要行礼，却被她抬手制止。
“夫人您放宽心，哥儿没事的，老爷会想到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错，可这火怎么就烧到咱们这来了……”
“大姑娘！”
沈箩睨了一眼旁边缩着头，声音颤抖的丫头，眼神无奈。
苏氏听到通禀，到嘴边的话很快咽了下去，瞧见沈箩已经踏了进来，便牵起嘴角，只当无事发生:“圆圆怎么来了，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