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墓(2)
“留这些壁画和字得耗多少人力啊。”骆正淞感叹。
“是啊,我们这里的人对待龙墓就如你们那儿修王侯将相的墓一样重视,这里是条小龙,规格小了点。”秋恒说,霍廷海此时才意识到之前看到的骨头是什么,他们脚底下埋的就是具龙的骨骸,“他们布下阵法,从而震慑盗墓的人,但假如你能通过阵法的试炼,他们就认为你得到了龙的认可,可以获取这里的知识或者其他东西。”
“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盗墓了”霍廷海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些奇怪。
“龙作为魔法环境下的强大生物,它的骸骨往往含有大量魔力,是一种优秀的魔法源质,可以作为启动阵法的魔力来源。”秋恒接着补充,“但我们这里的信仰里,兽的遗骸都含有它的灵魂。猎手击杀了兽类,将它们的遗骸留作炫耀,可以,但你必须要承得住它们对你的灵魂反噬,承得住,那就是你真正战胜、征服了它;承不住,那就说明你自不量力,为人嗤笑都是次要的,只怕那会伤及生命。”
“部落的大帐里会挂猛兽的皮毛、头颅来显示部落及其首领的坚韧强悍,但假如有孩子要出生,接生的帐或房间里绝对不能留猛兽遗骸,这被认为是大不详的,猛兽的灵魂会撕咬初生的孩子,他们往往会早夭,甚至难产。”秋恒说这些时神情肃穆,霍廷海之前只在他讲战争的时候见过这种神情,“而龙,最强大的生物,它们的灵魂被认为是最强韧的,死后历百年而不衰。没有盗贼能承受偷盗龙骨的诅咒。”
霍廷海想到法阵作用下见到的龙的身影,很难说这是因为魔法还是龙对人灵魂的试炼,但毫无疑问,这确实是种强大的生物,令人心生仰慕或者战胜它的欲望,那种欲望如此深刻,就像攀登一座高山,有人望而却步,在山脚下赞叹它的高巍,还有的人愿意攀登,即使累死累活豁出半条命,也要上去看看那顶峰的风景怎么样,这不为了什么,可能就是一种征服的渴望和快感。
等你登上山了,你高兴极了,认为你征服、战胜了它,气喘吁吁地下了山,山对于你的故事结束了。可实际上呢,山就在那儿,它的巍峨高大俯视着一切,你对于它而言只是碌碌的过客而已。龙也是这样,别说你偷它一根骸骨,捂着人没事,觉得你好像战胜了它,你就是屠了龙,成为那历史上仅有的英雄们之一,龙依旧是这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这层意义并不因为几次的被战胜而矮化。这可能才是龙最可怕的地方,也是那些攀山和屠龙者最向往的东西,他们渴望成为“山”和“龙”。
他们往回走,秋恒还花了点时间修好了外面破碎的土傀儡。郊游结束了,秋恒这么说。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后面一段时间,陈叔带队接了好几个任务,他的积分够了,向协会发出的晋级申请也通过了。陈叔就此迈上回乡的船甲板,和他们挥手作别。林岷成了新的队长,霍廷海问秋恒要不要进他们的队,他说算了。
塔图部落和朝鲁部落的对抗愈演愈烈,塔图部落搬出了它从鹰国那儿买来的武备,燧发枪被大批列装,面对朝鲁部落的重骑兵依旧造成了可观的杀伤。很明显,朝鲁部落都快搬家底了,可塔图部落还留有余力。
霍廷海现在知道秋恒随时可能投入到战争之中,他尽量保持着平常心,也不去劝了,拦也拦不住。天空一片橘红,太阳还在地平线上露着半边,这是可以称得上瑰丽的景象。如果是以前,外面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里会有三五情侣依靠着对方,或在这片橙空下相拥,但现在外面路人很少,这段时间都很少,港口那边的人流倒是络绎不绝。战争形势如果继续升级,他们这些猎手也都得回家了,霍廷海收到父亲那边来的信也是这个意思。
他刚好也想回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在龙墓的幻阵里所见的那一幕,他的母亲和那头巨狼的关系。霍廷海记得家里有许多母亲留下的书籍和笔记,都放在靠阳台的那个写字台上,那个台面很小,书架上落满了灰尘,毕竟是比他年龄都大的事物了。还有就是见见他的父亲,许久未见,不能很是想念,也总有点思念了,男人之间的情感总是这样很拧巴。
秋恒最近做完任务回来就是看书看报纸,翻他的笔记,话越来越少。他好像一直在研究从龙墓墙上记下的文字,林岷那边是已经放弃了,她即使对照着有关拓洲语言的书籍一个字一个字翻译过来,那段文字的排列也完全是乱码。秋恒则对自己的研究进度保持缄默,他当然有权这样,只是很不像他。霍廷海从他的沉默里感受到一种沉重,载着甲士的战马踏过冰封的河道,战争的车轮正在缓缓前进,不知道要将多少人裹挟进去。
过了三年,霍廷海成为了铜级猎手。他中间回家了好几趟,给秋恒带了点特产。他拜托馒头店的老板帮他把汤包弄好,秋恒和骆正淞吃的很开心,他也想笑笑,只是嘴角撇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没有说什么。在平静而暗含惶恐的日子里,那一天还是来临了。霍廷海起床就听见楼下人声鼎沸,秋恒告诉他鹰国对朝鲁部落宣战了。林岷和骆正淞先后离开了拓洲,霍廷海也开始整理东西。在他登上轮船前,他拉着秋恒的手,就说了一句话。
“别死了啊,秋恒。”
这话听起来是真有点滑稽,但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轮船呜呜鸣笛,霍廷海踏上了归途。他依稀记起自己来到这片大陆时乘船的记忆,海还是深蓝色的,只是那种殷切的希冀已荡然无存,余留下的,是无边的忧虑和彷徨。
他还会回到这片大陆上的,那是很多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