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援

    那个距他们几十米远的庞然大物此时坐着，那像是人坐在地上的姿态，原本对着他们的那个黑熊似的头颅缓缓转了过去，它右边那个白色的熊头显现出来。

    “就它一个？”陈永思没看到其他兽类的尸体，只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另外一个男人拿着猎刀挨着持法杖朝向魔兽的女法师。他们知道面对这种危险兽类不能掉头就跑把后背朝向它，但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几人慢慢靠了过去，骆正淞念念有词，手朝向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左边肋骨断了，可能伤到了脏器。”霍廷海猜他可能是被那双头熊一巴掌拍飞了，还好人飞出了一段距离，不然不知道怎么从魔兽手底下带他走了。

    林岷低声吟唱，土石从地上浮起，她眼睛一直盯着熊。熊右边的脑袋不是白色的，是被那个女法师慌不择路下释放的火魔法烧掉了毛发，显露出底下白色的皮肤。熊听到了动静，低吼了一声，众人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周围的树林被点着了，但还好树不是很密，而且他们探险队是从北往南行进，现在风是往南吹的，火势没有向着他们来。

    拿着猎刀的那个男的显然反应过来，拍拍女法师的肩膀示意让她先撤，他自己蹑手蹑脚地往倒地那人靠近。陈永思右手拿着弩箭，左手搭着刀跟他一起移动。林岷没有更多的动作，她看出来熊在一轮交锋后没有过多的战意，但不排除他们撤走会追击过来的可能，眼下还是先撤走再说。

    男人背上同伴，众人赶紧撤走。陈永思和霍廷海守着大伙的背身，狼灵远眺，只见熊四足落地，远嚎一声冲进火光中。

    “这变异种不对劲，一般兽类面对背后树木着火的情况，都会受刺激更加猛烈地袭击眼前的人类。它居然如此镇静，还往火里跑。”陈永思说。

    霍廷海点头，问道：“那林火怎么办？”

    “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每次在森林里出任务就怕这个，很棘手，但总会发生。”陈永思摇头。

    很快，霍廷海就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了。魔法师们从湖泊运水，他们用土魔法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大坑，用渠道连接，但有些地方地势是平的，他们不得不一个个坑跳着运水，水的“拱桥”一路接到森林那儿。

    这些魔法师有些是猎手协会的干事，更多的都是临时工，林岷没有参与，她说因为自己法杖铭文的缘故，用不了水魔法。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咬着嘴唇，骆正淞小声告诉霍廷海参与救火的话好像会有丰厚的报酬。

    那个躺地上的人捡回了一条命，女法师据说因为放火的缘故会收到一些处罚。陈永思说也就扣点积分和罚款，相比起来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好事。

    霍廷海在公寓里看到远处起了很大的烟，巡逻的骑兵在朝那里奔走，看一会儿眼睛疼。在生活区最好不要召唤狼灵，容易引起骚动，而且狼灵的维持时间到了，今天似乎因为自己精力不足的原因维持时间变短了。

    他躺在床上，想睡一时间又睡不着，之前神绷得太紧了。他想起那只双头熊，或许是因为自己通过狼灵的视野在看它，他第一次遇见这种庞然大物却并没有感到恐慌。

    他随后想起了那个躺地上的人，他开始想假如是自己，那会是什么结果，他猜他也会躺在那里。陈铭梧的枯骨浮现在他的脑海，他还记得那个故事的插图，他妹妹戴着帽子，手把帽檐往下拉，看不清她的眼睛，她微笑着。陈铭梧一只手搭在妹妹肩膀上，另一只手提着枪，很从容地笑着。然而，这个从容的笑在他生命的最后燃烧了起来，把他和魔兽一起烧成了白骨。

    也许他应该更愤怒？霍廷海想着自己与那头异兽战斗的可能，让自己不被一巴掌拍飞的可能，让刀透过它的毛发、肌肉破进要害的可能。猎手学院里没有提到情绪的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只报了个短期班，这样看来他能直接考上注册猎手是多么的幸运。

    教官说，与野兽战斗时要保持判断，一定一定要保持判断，这样你们才有可能躲过野兽的致命一击，进入你们的攻击距离，一击得手。

    还有一种办法，霍廷海想，那种英雄式的做法，以伤换伤、以命搏命。这说起来为人嗤笑，但当每一个男孩渴望成为男人的时候，渴望建功立业、名扬万里的时候，谁又不曾想过这个场景？“置之死地而后生”，多么荒唐而有魅力的一句话啊。

    在士兵这个概念出现前，人类就成为了猎手。人类没有锋利的爪牙，所以人类制造了刀剑；人类没有厚实的皮甲，所以人类产出了铠甲。人类学习了魔法，研制出了枪械，分化了各种战斗职业，面对魔兽的优势越来越大。

    但当这一切都没有呢？人类是怎么走过来的？于是记载上古时代的竹简被翻开，中间有一句“帝橪辟南疆”。这个“辟”字交代了多少人命，成就了多少英雄，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时候人类刚学会打制石器，人类还不会魔法只懂一些巫术，这种巫术的作用绝大多数到现在都得不到验证，就魔法协会对此的报告，上古巫术很可能是无稽之谈。

    于是上古的猎手们就在这不知何用的巫术和族人们围绕着转圈的舞蹈祝福后出征了，拿着他们的石器，去面对那些牙尖爪利，甚至体重七八倍于他们的猛兽。猛兽以为什么好事，天天有口粮送上来给它们吃，然后它们的头颅就被挂在营帐上。活着回来的猎手的手里攥着一把牙石链子。这一幕被画在壁画上，那些链子据说是猎手们的铭牌。

    所以他们拥有什么呢？同伴石器？都是。除此之外，还有他们自己，那个让他们面对巨兽得以奋起的东西，我们一般称之为勇气。

    太多人称颂勇气了，以至于惹人厌烦，其实那只是很平常的东西，每个猎手都应有的东西。它让他们握得稳刀，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面对巨兽辗转腾挪，施展他们的不凡技艺。当最终时刻到来，沸腾他们的血液，点燃他们的心脏，那些伟大或无名的名字，那些不负己志的男人与女人，将击败他们的对手，无论这是否会埋葬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