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守备

    “我们太傲慢了。粮食、冬装，还有马匹都没带够，就让士兵们提着枪和脑袋踏上这片陌生的大陆。这是我们最根本的败因，其次才是对骑军夜袭的防范不当。”维克多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说道，“营地里的很多士兵在夜袭发生的时候都躲在被窝里，能指望他们形成多有力的抵抗呢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巡逻不力、军纪不严的问题。你们是认为巡逻队那两杆枪能打得动一支骑军，还是觉得穿着单衣的士兵能顶着零下几度的低温在营帐外随时保持警惕直到睡前？”

    “少将，请注意你的发言。”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在这里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相互推卸责任，然后提出整治军纪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案就算解决问题了。得亏我是个少将，我还敢发飙说两句，不然就这么通过了”他的眼神犹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坐在他对面的那些军官时，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其他的军官纷纷选择低头回避，似乎生怕被他的目光所穿透。唯有刚刚点他名的凯恩·罗伯特少将依然静静地凝视着他。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合适呢？”罗伯特摇摇头，嘴角撇起一丝弧度。

    “你说话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我的部下好歹也是在想办法，你就这么呵斥他们。”会议结束，罗伯特拿着咖啡杯，和维克多一起眺望着草原，“他们说你发起火来像头暴怒的狮子。”

    维克多抓了抓自己金黄的头发：“狮子可不是个好喻体啊。我认识一个人，别人也说他像狮子，最后酗酒过度猝死了。那是个太过威严的形象，一般人承不住的。”

    “要命了，你不会以为这是夸你吧”罗伯特呛到了，捂着嘴咳嗽，“还有，史密斯准将战死了，你真不打算举行军中哀悼”

    “作为军人，能马革裹尸还乡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其他的士兵死了不都是葬在异乡布防都来不及了还搞哀悼……”维克多抱着手眯眼远眺，“我要是也死这儿了，就把我原地埋了，什么繁文缛节都不需要。”

    “多晦气这话。”罗伯特肘了他一下，“我觉得哀悼还是必要的，毕竟一个将军战死，伤亡四千多人。这种事情你不懂，它不光是一个形式。等他们布完防，打扫完战场后，我来办吧。”

    这天，洛萨收到了一封情报。据前方斥候回报，鹰军倾巢出动，整个森林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填满，吓得斥候根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这些人似乎正在砍伐树木，许多士兵甚至裹着被子就直接出营劳作了。

    夜幕降临之际，第二份情报送达至洛萨手中，鹰军营地外已布满大量鹿角，栅栏也缠满了铁丝网。他心中涌起惋惜之情，回想起上次夜袭时仅带一千余人，那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袭击敌营的机会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就要回到正面战场的对决了。

    在无尽的思绪之中，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浩浩荡荡的骑军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过，马蹄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他们践踏着皑皑白雪，所过之处，积雪迅速融化，显露出下方被滋润了整个冬季的青葱绿草。

    浓雾弥漫，宛如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着大地，但却无法掩盖那若隐若现的蓝色身影 。从苍穹俯瞰下去，鹰军分布成一个个错落有致的菱形空心阵列，严阵以待。骑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然而，在这片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的呼喊声在空荡荡地回响着。渐渐地，四周变得昏暗无光，一切都安静下来。他落入沉睡，轻微地打鼾。

    秋恒一步步踏上高坛，站定后，他缓缓俯身向下望去。这座高坛依山而建，视野极其开阔，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原此刻正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着，显得格外神秘缥缈。凌晨时分，天空依旧阴沉灰暗，太阳似乎还未睡醒，迟迟不肯升起。高坛之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宛如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般。秋恒手持一根树枝，拨开坛中央的积雪，一个古老的阵图逐渐展现在眼前。

    它雕刻在坛上，线条繁复而精细。他蹲下身来，轻轻触摸着阵图上的凹陷处，目光被那些黑色的痕迹所吸引。他伸出手指擦拭而过，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暗色的东西，其颜色与熟透了的桑葚颇为相似。他将手指搓揉了一下，红色愈发明显。

    太阳从遥远的天际线上升起，尽管光芒并不耀眼，但依然照亮了东边的天空。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天地渐渐苏醒过来，黎明即将到来。

    阿拉木斯与村中其他几位铁匠交谈，详细地询问并确认了当前燧发枪的制造进展情况。他也从苏荣那里得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成功争取到了荥河部落的支持，获得大约了三千支火枪以及若干枚炮弹，粮食也会一车车运来。等到春季，他们便将拥有三万名装备着火枪的士兵，再加上一万名精锐的骑兵和三千多名训练有素的炮兵，这样的兵力配置算是有一战之力了。

    众人陆续离去后，阿拉木斯叼着烟斗，吐出一口口烟雾，袅袅升腾。阳光洒了进来，他静静地站在屋檐的阴影之下，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即又垂下目光，摘下嘴边的烟斗，坐在那张破旧但舒适的藤椅上，缓慢摇晃。

    乌苏日勒特在那次短暂的清醒之后，便再度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之中。他的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在这个夜晚熄灭了。曜焌和遥庐头戴白巾，抬起棺木，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了准备好的墓穴旁，将棺木放入其中。黄土铲起落下，伴随着大合萨和众萨满的祷告之声，这位枭雄的生命落下帷幕。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洁白如雪的纸钱，众多将领单膝跪地，向曜焌宣誓效忠。一月守孝期满，塔图部落将会迎来它的新王。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从不为谁停留，也不拒绝新的来者。人就像细流和沙石，汇入这片江河，被裹挟着轰鸣、咆哮，就此奔向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