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下午五点半就结束了
门外风雪肆虐，一天下来，小木屋前的树枝被积雪压得快垂到地面。
一开门，棉絮般的雪花抢先钻进木屋，在房间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凌空转动。
灯光昏暗，袁洁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矮桌上堆满了衣服，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衣物都有。
听见门口的动静，袁洁只是淡淡的扫一眼，不等裴一方开口说话，她又低下头，仿佛手中在进行着十分重要的大事。
裴一方拍拍身上的雪花，进屋，才发现家里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堆在客厅里面的东西全都打包，一箱箱的整齐摆放在门口。
原本狭小的客厅，瞬间空旷起来。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袁洁一个人坐下来，至少要忙活一天。
裴一方走过去，下意识的询问，“妈，你吃饭了没有？”
铺平，对折，翻转，一套动作流利丝滑，袁洁满眼都是她的衣服，对裴一方的话充耳不闻。
半天没有搭理他，而裴一方早已经习惯她的行为，也不生气。
自从裴进坐牢以来，两人在家里，不说话，不交流，就连坐在一起吃饭都不曾。
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有层血缘关系。
裴一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自顾自的开口，
“我们今天在进行一模考试，明天下午考完就能放假了。”
袁洁叠完夏天的衣服，开始叠秋天的衣服，眼睛微敛盯着衣服，自始至终头都不曾抬起。
在裴一方以为她不会接话，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语调冷淡，
“明天什么时候能考完？”
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他和袁洁最近以来的第一次谈话，裴一方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双眸在灯光下闪着晶亮的光芒，
“下午五点半就结束了。”
“哦…”
袁洁态度冰冷，脸色平静的像是沉寂多年的湖泊，但是湖面之下又隐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第二天，雪更大了！
等到放学的时候，天阴沉的可怕，像是打翻一个了巨大的墨水瓶，天空完全被黑暗吞噬。
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一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更加猖狂，寒风钻进人的衣服，企图侵入骨髓。
裴一方跺跺脚，揉了揉被风吹得干裂的手背，按照地面深深浅浅的脚印继续往前走。
雪花斜插而下，在雨伞前形成帷幕，裴一方看不真切，但还是一眼看到小木屋关着的木门，梨黄色的木门紧闭，在白雪衬托中格外明显。
裴一方神情微动，脚下的步伐停下，袁洁不喜欢外出，一年四季呆在家里，除非特殊情况不出门，就连出门也都是在白日，从未见她这个时候出去。
裴一方不相信的闭眼再睁开，房门不仅严丝合缝的关上，他还看清楚门上的一把锁，一把崭新的铜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小裴，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和你妈不是搬家走了吗？”
裴一方正想安慰自己，袁洁可能有事出去，身后小卖部大爷的呼喊，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搬家？
当头一棒，裴一方踉跄的转过头，看着收拾东西关门的老大爷，不确定的再问一遍，“什么？你说什么，李大爷？”
老李见状一头雾水 ，他今天也没看错啊，粗暴的挠头皮，“不是嘛？是你妈说的搬家啊，下午五点走的，还说，晚点和你发消息，在新家汇合。”
下午五点……呵呵
想起昨天晚上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裴一方不可控制的轻笑，笑声嘲讽，说是笑，双眸冰冷，像是灌满了风雪，不见笑意，满是冰霜般的寒冷。
‘你妈还神神秘秘的，问你家在哪里也不说…”见他这样，老李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瞳孔瞪大，花灰色的眼睛有了片刻的清明，“不会…你妈没有告诉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袁洁也真不是个东西，房子卖了，让小孩一个人去哪里！
“没有没有，我想起来了，刚刚忘记了…”裴一方摇摇头，双唇黏在一起，一开口有种撕裂般的 疼痛。
克制住声音的抖动，裴一方仿佛是真的忘记一样，看着蹙眉大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李大爷虽然没见鬼，一瞬间觉得这笑容渗人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鬼，眉头皱得更高了， 连忙摆摆手，示意裴一方回去，
“小裴，那你赶快回去吧。天冷的要死，晚点更冷了。”
“好的，再见了大爷。”
裴一方笑着转身，转身的瞬间，嘴角挂起的笑容立马抚平，眼前的风雪像被控制一般，钻进他的身体，侵入他的双眸。
小木屋门口孤零零的扔着两个纸箱子，纸箱被雪水打湿，变得湿软残缺，露出里面同样被打湿的资料。
裴一方冷眼看这些被遗弃的杂物，像是看到自己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凌人的寒意，他终究还是被抛弃了，像垃圾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的被抛弃。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裴一方释怀一笑，既然如此活到众人厌恶，他也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在李大爷的注视下，裴一方渐行渐远，削瘦的背影在风雪里看着更加单薄，直到变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
傍晚十点，宋伊人房间的暖灯突然打开。
宋伊人撇着嘴，坐在床头，烦躁的挠挠头发，直到把它揉成一个鸡窝，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掀开被子下床。
裴一方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从晚上七点到现在，就算是手机没电，也该充上电了吧。
“阿嚏！”寒气袭来，冷的宋伊人打一个喷嚏，心中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是裴一方，宋伊人连忙套上羽绒服，似乎不解冷似的，又将羊毛围巾围上，从上到下，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这才打着手电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