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始末（2）
一开始的日子确实其乐融融，去竹林砍竹子做家具，在地洞里面钉绳子做辅助，给门口加机关增加安全性，唯有粮食不能自给，偷偷跑镇上以物换物，能换的不多，也是越过越窘迫。
时间长了市场上的贩子都知道最近多了一群难民，有点东西但是没钱，有地方住但是不知道住在哪，好事人还会跟房屋中介打听，有没有一群怪人住在你那里。
随着物资越来越少，刚开始的和睦逐渐被真实撕开，有话语权的人都在为手上的烫手山芋而争吵不休，武内跟市子这一派自是想要找到更有力的靠山，把手上的证据交出去当投名状，给主将报仇给士兵报仇，要藩主的人头落地；觉得日子逐渐安逸不必冒险的那一派那是坚决反对，觉得把这些书信跟账本交出去就是白白送掉，不如找藩主交易，大家分分都能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折中派觉得直接去江户找将军更实际一点，跟藩主交易太危险，找到的新靠山也要提防会不会反水。、
三派人各有自己的道理，争执不休，原本的旧部说可以理解市子他们的想法，半路搭台一起组队的嘴上不说，内心的想法自是有所想法，这个本不坚固的团队自然而然有了隔阂，逐渐开裂。
这一派人在外出透漏的信息被藩主捕捉到，合作的信号让猎人裂开獠牙，等待这群人跳入陷阱，收拾手中的道具开启了一场帽子戏法。
又是一次外出采购，当着他们的面上演了一出官逼民反的戏码，被救的人自然是带了回去，污染了这只队伍大家心照不宣，获得反贼的暗藏地址后并没有率先动作，像细菌般一点点渗入。
新来的人群并没有强烈反对市子提出的方案，反而折中说寻找藩主的对手，把这么致命的证据提交给竞争中的敌手效果比提交给将军更好，这样也无需长途跋涉提心吊胆，金钱也能保得住速度也快，更因为是敌对方也能毫不留情把人踩在脚底不容翻身。
这场辩论像是一场酸雨，腐蚀了大家一开始的坚定，武内虽然想说什么，气氛的裹挟下不得不闭上嘴，市子皱着眉头没说话，她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好，有种青蛙被蛇盯上的惊悚感。
最后大家都同意了，资金的捉襟见肘不得不退让妥协，为后面的惨剧拉开帷幕。
处于安全，所有的资料分批做了三组保管，也是变相增加自己手上的底牌，各自派出队伍前后出发。
结果出意料之外，跟外面的人成功接洽，把手上的证据交出去之后换到武器金钱回来之后所有人士气大振，那个晚上所有人喝的大醉不知东南西北，也有钱买了油灯夜晚常亮，这场狂欢让人的心思变异，原本的内心开始变化。
成功的队伍本就主张拿钱走人，这次拿到了大臣的承诺晚上喝酒更是得意洋洋，话里话外就是要把其他两派人踩在脚底下，跟其他人不一样，拿到钱的队伍明显吃穿用度要好不少，跟在带队人旁边的女人都换了一身小纹，画着红唇温顺的跪坐在他后面给人斟酒，发髻上插的发簪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这场游戏结局命中注定，开始的甜头尝过之后谁都不舍得放弃，毒蛇的诱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有那么一刻也有人专门上来劝武内跟市子放弃复仇，好好过自己的生活，都被言辞严厉的拒绝，逐渐的大家四分五裂气氛怪异，各自有各自的算盘。
资料分批分给了三派，数量确实一点点的交出去，第一只队伍贪恋钱财带来的权利，很快就把手上的东西给的一干二净，成了没了爪子的鸡，只会挥霍不懂把持，不甘就此失败成为人下人，头领重拾自己的野心来到他心中的摇钱树。
大人坐在屏风后面遗憾的扇着折扇，以长辈的口吻劝道，叫他把第二批也带来，这样他还能从中拿到不小的介绍费，反正不是要找稳定的靠山吗，他指缝间流出来的实力还不足以信服吗。
趴在榻榻米上的那颗头颅天使跟恶魔在做着斗争，他感到天旋地转，耳朵听到一边的门被打开，透过的风让他闻到好闻的粉脂气，柔软的脚掌踩在榻榻米上也没有发出声响，不仅好奇侧过头望去。
那是一双白皙指骨分明的那双女人的小脚，修剪好看的指甲涂上殷红，略微紧张的情绪反应到紧抠脚趾，浅浅藏在摊在面前的和服下摆里。
女性的脚比身、体更加私、密，仅此一眼立刻转过去低下头，只不过小头控制大头的身体规律亘古不变，屏风被无声撤下，坐在里面的人已经走了，刚刚无声的交易中他已经赢了，接下来只要坐着就能拿到成果。
长期维持的高消费哪怕没人不问也多的是人好奇，人员不知不觉的被抽离，金钱的挥洒他的拥护得到了实打实好处，自是自然而然成为了他坚实的拥趸，每天的歌舞升平成了虚假的桃源乡，滋生了不该有的东西。
“为什么不让我阻止丸二！！！！这一看就陷阱！！！！在这么下去东西都要给完了，我们还拿什么报仇！！！！”
为了让市子不要憋得慌，武内把她拉到外面树林，果不其然愤怒的嗓门几乎刺穿他的耳膜，呐喊出来的音量把禽鸟走兽都惊走，一时间天空只有市子的声音在回荡。
“……丸二我谈过了，他被佐藤激怒了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了，我找了他几次每次说的好好地一下秒就人说动，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他准备下午就出发去见到人拿到自己的筹码，信誓旦旦的说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功劳，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武内摸着长出发茬的发髻线头痛欲裂，解开后脑的发髻舒缓头皮被拉扯的痛苦，缕缕黑发垂落在肩膀。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理想的开端，开始即巅峰之后一路滑落，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甚至出师未捷身先死，有一个个沦落到最开始的那般。
“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相信那个贱人的话，有事要找你商量不要孤军奋战，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他硬是要中套去找死你有什么办法，我要气死了我要气死了，一个个都这样，一点藏头小利就这么轻易改变自己的理想，大将要是知道年轻人都变成这样，怕不是从土里跑出来把我们都砍死。”
市子忍不了在原地打转扯着嗓子爆发自己的脾气，唯一的观众眼睛没有一刻离开她，看她气的脸红毛都炸了一番生机勃勃的阳子，倒也感觉还好，至少自己要的人还活着，还能大声的跟自己抱怨这抱怨那，没有安静的埋在土里，悼念那具残缺的不会说话的冷肉。
“哈，情况也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
这么想着的武内不由的扯着嘴角轻笑，这一抹笑容惹来市子的抓狂，差点伸出爪子来一套市子猫猫拳给他一个灿烂。
“还这么嬉皮笑脸的，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我们都快要被改姓了！！！！”
“事至于此，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今晚再找一次丸二，东西整理一下说完我们就离开吧，如果丸二不肯跟我们走那我们自己走吧，他们想干嘛就干嘛了，反正我们两个人也可以的，打不了转身投到倒幕队伍也不错，至少有口饭吃。”
“切，说的轻松……”
“是是是，辛苦我们家坂本大人了，为小的分担一下辛苦吧，毕竟我们这里的老大可是市子你呢。”
“……肉麻。”
高大的乔木枝杈见漏的阳光倒映在面前那个男人的身上，那双狗狗眼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下垂的眼角带着点刚刚说话上头的红晕，就这么认真的看着她，蜜棕色的眼眸里面满满都是女人的身影。她的生气她的高兴，她的难过她的愤恨，世人眼里平平无奇的五官，在武内眼里艳丽的像祭祀那天放的烟花，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
两双大小差异的手牵在一起，女人在穿越丛林也不忘叨叨絮絮，有时候说道兴头上还会上手戳走在她旁边的男人，男人扎着短短的马尾倒也不怎么讲话，基本都是在附和她，时不时发出捧场的罐头小声，相互的眼睛没有长时间离开自己都目标，指缝没有一丝空间，越缠越紧。
在市子跟武内的想法里，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很糟糕了，理想被践踏手上的本钱被分割，甚至跟随者四分五裂人心惶惶。但现实的情况比预想中的还要恶劣，流露出来的的权利诱惑着本心，被当枪使的丸二被囚禁在城里当人质，要作为头目的武内拿着账本去换，否则人头落地。
武内背过身听着既得利益者假惺惺的哀叹，非常奢侈的用正绢布料制成的衣角摸干眼泪，感叹自己要不是把东西全部交出去了，指定是愿意去求人的，可惜自己什么都没了，就剩下绫罗绸缎跟一箱金子，爱莫能助，毕竟人家要的也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市子在旁边的房间呕吐，胃里空空只能吐着胆汁跟胃酸，对小人的做戏恶心到了极致，心理的反感促使她做出了呕吐的动作，涌动地酸水腐蚀着喉咙。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动作声连隔壁都听到了，哀伤姿态的人眼底满是不屑跟鄙夷，活跃在战场上的女人自是没有书香门第长得柔软香甜，像个长满刺的海胆，不讨人喜欢。
“我知道了，我会拿着东西去把丸二赎回来的。”
武内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大太阳让背过身的武内看起来沉默又沉重，抱胸的手指已经扎到手心淌血，干涸在掌纹中。过来报信的人得到满意的回答，自是很快就撤了离开是非之地，回到主子身边奉承。
旁边的房间停止了呕吐，若隐若现的泣音在男人耳边飘忽，武内轻呵了一声，低垂的眼眸含着暴怒，收拾东西转身出去叫人集合了，不管愿意与否，所有人都被裹挟进风暴里，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结局。
所得的账本收集起来放在武内身上保管，一整盒的本子塞的满满当当，哪怕不完整也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这等致命武器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没有能力吞下的猎人只能自认倒霉呕出来，还落得一身伤。
事情一眼就能看到结局，浑身拷打痕迹的丸二在转眼间被一分为二，那一盒子东西掉在地上沾染了火星子，只来得及跑过去抢到一本，保持了很久的假象终于撕开了真面目，等待真正的猎物入套时间太久了，猎手们迫不及待要享受肉、体撕裂那一刻的快、感。
市子给他们断后，手掌紧握的手里剑豁口越来越大，武内只能抱着那本账本狠下心带着剩下的部下从中狼狈逃跑，他们就像保龄球瓶，被紧追不舍的猎犬一个个伏击倒下，哪怕是很多人保护的武内，身体也失血过多红灯警告，最后坚持不住，倒在了最后一个拐角，差一点就能看到巷口的光芒。
阳子的出现就像那裂缝中渗入的热烈太阳，小小的一棍子把原本难以突破的绝望绝对打破，表现出来的不可战胜滋生了本该不有的期盼，难免让武内燃起希望，他撒谎他欺骗，或许阳子是知道的，也许也不知道，到底也是同意了，默认了接受这份麻烦事，转身离开为后续做准备。
武内颤抖着手扶刀对准喉管，闭上眼睛狠下心用力捅入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市子。眼角控制不住泛红，生理盐水从腺体挤出脸上，原本就狼藉的形象更加凄惨，他选择给所有人断后，只要他死了，这里的人就难以追查后续，无法从私人撬开嘴巴，唯一的火苗得以保存。
只不过在他陷入黑暗的那会，他听到了，是市子的尖叫，他看到了，是市子堪称狼狈的奔跑姿势，她几乎是四肢不平衡的跑到武内跟前，她哀嚎她喊的凄厉。男人的眼皮逐渐闭上，嘴巴一直喃喃的抱歉，把市子一个人留下他真的很抱歉，这份愧疚难以偿还，还反手刺伤自己喜欢的人，他真的是罪大恶极。
豆大的泪滴在武内黄白的脸上，微热的温度却怎么也捂不暖，挽留不了逐渐流失体温，市子掏出手帕抖着手把他的脸擦干净，附着在肌肤上的灰烬跟血迹一点点蹭掉，露出男人憔悴却也释怀的脸。
市子很想一巴掌过去，可能不止一巴掌，想给他很多个掌掴，但打再多下人都醒不过来了。
滔天的恨意就此滋生，她听到躺在地上昏迷的这群无视发出无意识的呼叫，市子先是轻柔的把武内放在地上，从他手中抽出沾满血的利刃，此刻她杀气冰冷刺人，眼睛睁的巨大，在鲜血蹦出的那一刻，她长久压抑的愤恨不甘彻底释放，放纵自己在这小小的天地肆意厮杀，解放天性。
直到武内安静的躺在土坑里面，市子的激情都还没有完全平复，简单的换了一套衣服，训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被托付的女人，看她伸手敏捷狠辣砍杀，却在机关上笨拙如猪，实在是忍不住出面解决，一切的一切都就此开始。
市子把阳子带到自己的安全屋，走之前留了一部分人驻守，本着自己的人还在应该没事的心态，又一次毫无意外的走到了圈套里，将自己最有一点新人毫不留情打破，把人往悬崖推。
直到飞行器降落，自己的身体被树枝贯穿，她都还在想，到底是谁出了问题，为什么一路走来都这么不如意。
豪气的大将被吊死在大门上，死的那么狼狈不体面；忠诚的且赋予很高信任的部下为了让市子走，不惜挡在她的面前像块破布躺在地上；爱的男人为了事件结束成为了结尾，满身是血安静的仰躺在人堆里，等待她的到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的问题吗？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她不懂。
市子在浓郁的药味中睁开了眼睛，长时间没有使用的眼球一时间被光刺痛，躺在床板上的女人安静的哭泣，她什么都没有了，一滩烂肉也没人惦记，除了眨眼外毫无动作。
直到门从外面打开，发出声响，打破这死寂的氛围。市子的眼球转过去，就看到阳子依靠在门框双手抱胸一脸烦躁的看着她。
“别在这装死，我的医药费你还一个子都没给呢，别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