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希斯(三)
“我们在南部的城墙上新增加了几座弩炮，并且按照您所说的，还在每座城墙上装置了防攀爬尖刺……”
侍卫队队长在地图上指着，并时不时地在其之上画了些小圈，以注明灰城的重要部署位置。
他盯着桌上的灰城内构图，紧锁着眉头。
突然之间，他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盯了他毫无自在的侍卫队队长一眼：“戴恩布雷，你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对我刻意地进行隐瞒。”
“我的大人，请原谅我有件事一直没有来得及向你报告——在早上的时候，我在东门得到了这个。”戴恩布雷这才将兜里的信纸拿出来递给他。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他伸手接过了信纸，并将其展开。
“这是从来自于王城的风信鸟上得到的。看起来，约瑟夫那个混蛋已经向亚洛凯全境派出了他的风信鸟。”
“你说的没错。”看着信里的内容，他来回踱步着，“这个家伙向亚洛凯的每处角落发出了悬赏。信里说，谁把黑刀送回约瑟夫格瑞，那么就会得到一些土地的合法拥有权——哼！‘约瑟夫格瑞’……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王城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特洛林格瑞’！”
“他们把重点从凯斯王子转移到了那个来自于南方的半龙裔身上。”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会放弃凯斯的。凯斯是唯一的王座继承人，也是沃克城弑君一事的见证者之一。只要继承人不死，关于约瑟夫的真实情况迟早会公之于众。到时候，那个老家伙就会在众领主贵族的愤怒之下，被推上断头台。”
“那么，那个半龙裔呢？”
“我们已经尽量地向他和他的几个同伴提供帮助了，而剩下的事，任何人也插手不了。”
他走到窗前。被用于侦察情况的焰火升向了夜空之中，一条“火龙”燃烧着，在黑夜里绽放出朵朵缤纷的焰花。
他叹了口气：“如今，约瑟夫的风信鸟飞向了亚洛凯全境的每处角落。很快，就会有一群爱财如命的人响应，而他们之后的旅途恐怕得增添许多的磨难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嘶鸣从大门之外传来。一名军士长慌忙地推门而入。
“妈的混蛋，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你来打扰到领主？”戴恩布雷冷眼说道。
“我的大人……北方联军……北方联军开始进攻了！”
他一脸不敢相信地和侍卫队队长相视而望。
“有多少人？”他随即问道。
“大概有七八千……不，是一万多人……”
“混蛋，你可别谎报军情！”戴恩布雷一把抓住了军士长的肩甲，而他的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我，我……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连沼泽地里的都是。”
“南部城墙……女侍！去把我的剑和板甲拿来！”他将戴恩布雷的手从军士长的身上拉开，“军士长，干得不错。现在，我有一个新任务交给你——带着一些人去敲响城里所有的警钟，并把那些年轻的男性平民给我组织起来战斗，而对于剩下的，则能疏散的就给我往城堡里疏散。”
身披板甲的他在戴恩布雷与侍卫队的护卫之下，来到了灰城的街道上。
此时的街道上早已混乱成了一团。四处塔楼上的铜钟鸣响着，妇女的尖叫声与孩童的啼哭声冗杂在一起，直扰乱着他的耳朵。一些生活用品与食物在平民们打包运输的过程中，也散落了一地，被四散而逃的人们遗落在了地上，随意地踩踏。
“戴恩，我们去城墙顶。”
“可是，若是您出事了……”
“士兵们需要我。你说，如果我要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我坚固的城堡外壳里，那么这些正在拼命地保护这座城市的人会怎么想？”
“我的大人，但他们也是在保护您。”
“是啊——”他望着在夜色之下，于一座塔楼顶上所飘扬着的家族旗帜，其坦列安纳家族的过往事迹（包括在书中所记载的），逐一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你知道伊伦·坦列安纳为什么要以北境之熊作为我们家族的家徽吗？”
“是因为‘巨熊’代表着‘勇敢’与‘厚实’，我的大人。”
“‘北境之熊’还代表着‘忠诚’。”他补充道，“伊伦曾教导他的后人要忠于北境，忠于自己的子民，而这也是对所有坦列安纳的训诫。我作为如今的北境之主，北境守护，我有义务要务实这一家训。”
“大人，我明白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tfhay! elwa——tfhay! meth olu eki！tfhay！elwa——tfhay……（战斗！战争——战斗！杀光他们！战斗！战争——战斗……”
穿过正在匆忙逃窜的熙攘人流，他们来到了灰城南部的城墙处。
北方联军的呼号声伴随着他们较为整齐的行军踏地声在夜空之中回荡着。其让人听了后，无不毛骨悚然。
士兵们被吓傻了。没有任何的反击，他们只是站在城墙之上，发抖地盯着城墙下方浩荡的一切。
“看看士兵们的眼睛，他们都在害怕。”他小声地朝戴恩布雷嘟囔道。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当然我也是；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自己活不到黎明之时，当然我也曾是。”说着，他站在了一个较为坚固的木桶之上。
士兵们纷纷地转过身来，朝他单膝跪下，或是屈身向他致以应有的臣属敬意。
“但是，看着你们每一个人的脸，我看见的是你们每个人的英勇。今天你们能够站在灰城之墙守卫我们祖辈、我们家人的城市，那么注定会被写进光荣之业，为后人传唱！”
他再次扫视了每张士兵们的脸：“那些北方的混蛋们想要杀光我们，夺取我们的财富，奴隶我们的子民——哼哼哈哈……但是他们不知道，灰城的城墙从未被攻破过。百年前如此，今天亦是如此！”
“对——”士兵们欢呼起来。
希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其高举于头顶：“战士们，露出你们的尖牙，为我而战！露出你们的利爪，为北境而战！你们是否愿意跟随我，在我们洛瑞利尔人的故土之上，共同迎接胜利的黎明？”
士兵们发出了更大的阵阵呼吼之声。
听到这里，戴恩布雷也拔出了自己的巨剑，挥舞着，将其向前划过：“为了北境！为了北境之主！为了你们自己！战至最后一人！杀啊——”
在士兵们的呐喊声中，夜空之上，响起了一阵阵隆隆巨响，还泛着一些朵朵红光。
希斯突然感到有一些不对劲之处。
很快地，红光带着巨响划破了云层，沉闷地呼啸着，朝着灰城里的一切袭来。它们誓要将一切美好连同这灰城里的厚重城墙摧毁，为之北境带来烈火之下的黑暗。
看着来势汹汹的火球将黑夜点亮成了白昼，希斯愣住了。
“散开！攻城车——”幸亏他的侍卫队队长反应得及时，将他扑倒在了地上掩护住，这才将他从惊恐之中拉了回来。
火球在其周围爆炸了。到处从城墙上破开的碎石砸落一地的声音，以及士兵们在被爆炸所波及与被碎石所砸中时的哀嚎。
“起开。”他用力地将戴恩布雷从身上推开，从湿冷的石料表面上爬起。
近处的爆炸声把他的耳朵震得有些鸣响，而爆炸所产生的巨浪则震得他感到眼前一片眩晕。
城墙上，到处都是被炸飞的残肢断臂与未燃尽的火焰。一些士兵被压在了碎石之下，活活地被其砸死或是压死，而另一些则在北方联军的轰击中被炸死，甚至被炸飞出了城墙。还有少许的士兵被火焰包裹着，哀叫着，最后带着火焰从耸高的城墙上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痛苦。
士兵们在他的眼前无不满是浑身尘土地匆忙跑过，去自己应该所待的负责位置上坚守好。支援队们也抬着用木棍与藤蔓所制成的担架，迅速地跑上了城墙，将伤残的士兵们，甚至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放于担架上抬到教堂里进行救治。
看着在夜空中继续朝他们袭来的攻城火石，他皱起了眉：“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那些该死的投石车，来把我们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杀完，却什么都不做——这算是哪门子的守城。”
他顺着楼梯爬到了一座高台之上。这里足以看到城墙以及城墙附近的一切。
“tfhay! elwa——tfhay! meth olu eki……”
北方联军的方阵绵延至了沼泽里。无数的怪物从沼泽深处高呼而出，密密麻麻地，不见其尽头。北方联军巨大的攻城槌与攻城塔在巨魔们的挪动之下，缓缓地向城墙靠拢着。
“我们也要用相同的方式来回击他们——鸣号！让所有投石机对准北方联军的方阵，把石块全部给我扔出去还给他们！”
“再让弓箭手准备给他们来一轮齐射。”他转头对戴恩布雷说道。
“遵命。”
“吼——嘟——”
随着城墙之上的众号角声响起，灰城的投石机开始在投石机手们的操作之下，纷纷运作起来。
士兵们不断地往投石机上运送着石料，那些城墙上的碎石呼啸着，带着洛瑞利尔人的怒吼，砸向了怪物们的方阵群之中。
硕大的石块将怪物们成片地砸成了肉泥，而一些石块砸中了几个攻城塔。其在巨石的冲击下，轰然地倒塌，一些怪物从上攻城塔上跌落了下去。但这也只能阻挡住怪物潮前进的一小会儿时间。
“嘟——”
随着号角声的再次响起，弓手们成百上千的箭矢如雨滴一般飞出，而后洒下，紧接着就是那五台弩炮。
冲在最前面的怪物成排成片的倒下，如同正在被收割的麦草。很快，城墙附近就堆满了怪物们横七竖八的尸体。
突然，怪物们将几座器械推到了城墙之下。十多根铁索在其射口处射出，钩住了城墙突起的石块。
士兵们想去将其取下，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反而被怪物们的长矛与飞斧，或是箭矢给击中，坠落下了城墙。
“自由射击——”
怪物们开始沿着铁索攀爬而上，矛兵们向他们投出了一杆杆的长矛，一些弓手也向他们进行射击。怪物们不断地从铁索之上坠落，而在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是如此。
“不行，北方联军的数量怎么会这么多……”
眼前的一切逐渐地开始混乱起来，场面也逐渐地开始失控。
士兵们将自己所及之物，例如随地可见的碎石块给抱起，朝城墙下的敌军扔下。一些兽人和地精已沿着绳索爬上了城墙，却被防守的士兵们举着盾与矛给拦下，而怪物们的攻城梯也纷纷地搭建在了城墙之上。
此时，一些怪物已突破了士兵们的阻碍，在城墙之上发起了进攻。突然，一些箭矢透过士兵们之间的间隙，射中了刚来到城墙顶上的怪物们。
怪物们逐一地倒下，甚至还有一些坠下了城墙。但是，正在爬向城墙的怪物们仍然源源不断。
“守住门房！守住城墙！”一头兽人冲上了高台，他挥剑将其脑袋砍下。
“森林一族！为了森林与白树，杀啊——”
精灵王子带着他的战士们与森林一族最后的曙光冲上了城墙。在精灵一族的加入之下，局势逐渐地得到了一点改善。
“大人，是精灵。维克奇奥王子带着他的族人来帮我们了。”戴恩布雷满是汗水地跑来。他原本戴在脑袋上的熊状黑钢盔已不见了踪影。
“我可不允许我们的人在守自己的城市之时，比不过那些尖耳朵的外族人。灰城不应该让外族来帮我们守——我们去城墙，把那些北方混蛋赶下去。”
已爬上城墙的怪物们在人类和精灵两族的合力之下被消灭殆尽。随着一些攻城梯与钢索被他们协力拆除，仍攀爬于其上的怪物们在尖嚎声中随之坠落到地上。但是，洛瑞利尔人和森林之民们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这座伟大而又古老城市的城墙之上，洛瑞利尔人与森林之民们的尸体覆盖着彼此之间的鲜血，遍布于城墙各处。在那一刻，北方怪物们的尸体与血液成为了他们的贡品，而在他们的手中仍然紧握着的武器，则成为了他们最后的荣耀见证。
“就这点本事吗？”他一脸轻蔑地看着城墙下方的北方联军，吐了口唾沫。
然而，怪物们还在进攻，沿着剩下的攻城梯与钢索向上攀爬。
“tsfi ona！tsfi ona……（铁拳！铁拳……）”
黑暗之中，如象一般巨大的两头独角巨兽和全身铁甲的巨魔与食人魔，推拉着那巨大的攻城槌，已来到了城门附近。他们经过了那座未来得及升起的吊桥。
“吊桥！为什么没有拉起该死的吊桥！”吊桥的异常情况让他属实怒火中烧，“弓箭手——对准攻城槌附近的那些大家伙射击！盾卫——跟我来！防卫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