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包围
今日朝堂之变故,除了大成的两位皇子殿下,其余人等上至昭仪娘娘,下至大殿之外执勤的甲士,悉数震骇非常,纵然有千万想法也是不敢轻易讲一个字的。众人看得真切,二殿下的刀真真是锋锐冠于天下!
百官伏于地,噤若寒蝉。有人因自己是士党一员而暗自庆幸,因为事到如今,难道还看不出来二皇子乃是唯皇长子马首是瞻吗?那么必然也有人因为自己是夬党而惊惶不安。至于已经身首异处的御史大夫洪海清,倒是没有人去在意了。早前仗着官家恩宠,常常小题大做,于朝会上滔滔不绝批判百官,及至做了夬党领袖有了陈昭仪撑腰,其人更是肆无忌惮,动辄便要定人生死,臣请斩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已是挂在嘴边的言语。许是平日嚣张惯了,又或是迫于昭仪娘娘眼色,反正洪海清今日说两位皇子殿下胡闹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脖子上会挨一刀的。
事情到了这里,大部分人都猜出两位殿下十有八九是早有了联络了。事实上确实如此,时间回到三四天之前,京城里有一处分亭酒肆,酒肆内有处院落,院落内有棵四季常青的大树,即便是这寒冷冬日也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之中,枝丫之上,有一间精巧木屋隐于其中。一如多年前般,两位皇子躺在木屋中,唯一不同的感觉便是这木屋有些狭小了。
“皇兄,树下之人可靠吗?”
“嗯,原羽林军统制张勇。”
“哦,听说过,君父也提起过几次,其人颇为勇武。”梁玉玦吐掉嘴中咬烂的草茎,又重新放入一根,“还听说瑗哥家的事就是他做的,当真可靠?”
“后来我遭软禁时共过生死,相处到如今并无不妥之处,奔袭将军府只能算是奉命行事。”
“既如此,张统制今日便不用死了,弟定当如皇兄般信任他。”梁玉玦转过头来,“只是我娘亲也并非有何叛逆之心……”
“知道。”梁玉嘉笑着伸手随意折来一根细枝放入嘴中,面容却又严肃起来,“可惜,可惜高雄高统制了。”
梁玉玦并未追问,只是提起数日之后的朝会上该如何处置。
“君父‘家仆’之言论虽不是完全准确,岂不见君父从未将大将军当作过家仆?所谓亲疏有别,所谓谁可堪大用谁又仅是沽名钓誉,如今朝堂可谓是两党泾渭分明,但仍是有一心为国之臣工不得已被裹挟于其中,他们是绝不能蔑之为家仆的。”梁玉嘉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说,这部分人咱们是要保住的,至于真正的士党也好夬党也罢,死也就死了,并无多少损失可言。换句话说,朝会之上,我兄弟可放手去做。”
“三千御营亲信后日便到,届时即便是我那舅舅撒出豢养的黑衣死士,也不足为惧。”
二人议定之后,又聊起了儿时趣事,一时间大树之上枝叶之间笑声不断。
时间回到眼前,百官惊惧,陈昭仪不得不站出来打破这不利局面。而其弟陈克俭则于屏风之后暗骂了一声,自顾自离开了。
“玦儿!”陈昭仪声音颤抖,“你……你怎能当堂杀了三公啊……”
“娘亲不必惊愕,沽名钓誉之家奴而已,死也就死了。”梁玉玦风轻云淡,什么当朝三公在其眼中宛若路边野犬,“我与皇兄俱为君父骨血,谁坐官家大位我兄弟自有论断,何时轮到他置喙?另外,玦儿也请娘亲莫要参与其中。”
“你……”陈昭仪一时语塞,转头去看其弟,却不见其人。
何仪勉力持笏出列,颤声而奏:“二位殿下,老臣以为‘家臣’一说已是极为不妥,何况‘家奴’乎?百官谏言难道不是为大成计?二位殿下罔顾朝纲,独专独断,意欲做那前朝独夫吗?若如此,不如趁着冠绝天下之利刃在手,即刻戮尽我等文武!”
何仪倒也不再害怕,愈发奋勇了,言至“独夫”二字,甚至当堂戟指朝着嘉、玦二人,颇有国之栋梁怒斥昏庸君主不辨忠奸的气势。并且,百官也趁势拜服于地,高呼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二皇子按刀蹙眉,不知如何去答。这时,梁玉嘉抚掌而起,朗声道:“太常刘祎,大司农郑元修,大鸿胪张嵩,侍御史阚严……”接连报了十余人的官职、名字,梁玉嘉稍稍抬头,声音更大了些,“以及,执戟郎中俞堂!”
遭点名之人不知皇长子殿下意欲何为,加上大殿中那颗骇人的头颅,如何不叫人惊惶?只得悉数起身出列,于中间空处再度跪拜。而大殿门外的俞堂更是措手不及,慌忙将大戟倚于门上,奔走入殿,跪地叩首。洪海清脖子上的腥红已然凝固,正瞪着泛白的大眼看着他……
“诸卿具为大成股肱,心无旁骛只为大成计,当以国士之礼相待,如何要跪?今后殿内宽敞了,少不得要给诸位摆上椅子的。”言罢,梁玉嘉收敛起笑容,话锋一转,“而至于丞相、卫尉、五官中郎将等等,不是说卿等非是佳人,毕竟君父一直恩宠有加。只是眼下诸位明显与吾兄弟之意相左,若勉强同堂议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辞官归乡来的愉快。看得出来,玉珏弟弟是真的不愿再出刀了,斩杀皓首老朽,佐虓仅是徒增污名罢了,有何益处可言?”
何仪羞愤不已,不曾想自己一番言语竟毫无作用,梁玉嘉甚至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执戟郎中来打压自己。垂头瞧见地上的腥红,险些有了撞死在盘龙柱上的想法,奈何实在是舍不得家中妻妾儿女以及万石俸禄,还有,还有金印紫绶……
就在梁玉嘉认为业已反客为主,即将宣布散去朝会之时,乌泱泱一大片黑衣死士冲进了大殿,将文武百官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梁玉玦拔刀护卫,只怕是皇长子殿下立时便要被拉扯下来刀剑加身了。
黑衣死士之首,也就是先前离开的陈克俭了,缓缓入了殿来,手中所持正是执戟郎中俞堂倚靠于殿外的大戟。
“勿伤了玦儿!”陈昭仪惊呼道。
陈克俭也不理会,自顾自拖戟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