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除夕
在医生宣布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后的下一分钟,黎知宛就收拾好所有东西,火急火燎的回了家,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江苹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裴延川的病房回来后,黎知宛便对其相关的所有只字不提。
明天就是除夕了,江苹果被她妈以逐出家门为要挟叫回了家。
热闹过一两周的公寓,此时又变的寂冷无比。江苹果收拾好东西回了家后,黎知宛在家里睡了好久,手机静音,拉上窗帘,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醒来,手机从医院回来后就没有充电,此刻早已经没电关机了。
因为睡了太久,整个四肢都有点使不上劲的感觉,黎知宛捏了捏大腿,被打的淤青已经消了好多。将手机插上充电器,不然她连今天是哪一天都不知道。
厨房里丢的还是江苹果走之前吃的碗碟,因为气温低,剩菜剩饭都凝固住了,看上去让人食欲全无。
黎知宛开了厨房的灯,挽起袖子面无表情的将洗碗池里的脏碗都清洗干净。
洗完碗碟,宕机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手机也充了一些电,自动重启了。
上面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除夕。
除了江苹果回家后给她发了几条,其他人大概都在忙着过节,所以在她消失的这十几个小时里,没有一个人找过她。黎知宛给江苹果回了几条之后,索性脱了衣服去洗个澡。
天微微亮,外面有了些生气,黎知宛嚼着一颗苹果,眯着眼看着马路上不多的人。一对夫妻不停的往后备箱搬着年货,小孩子穿着红色羽绒服,手里还拿着棒棒糖,在两个大人的腿之间乱转。
没过多久,东西全部搬完了,丈夫抱起孩子亲了一口,一家人坐上了车,忙碌了一年的夫妻,总算可以在除夕这天抱着孩子回家乡过年,尾气喷出,在冰冷的空气中似阵阵白烟,最后随着汽车消失在黎知宛的视线中。
苹果不大,黎知宛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啃完了,指尖捏着苹果核,用力的有些泛白。
时间来到早上8:30
黎知宛穿戴好衣服,想了想,还是多带了一条藕白色围巾,提前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因为目的地的原因,她的单子呼叫了好久都没人接,黎知宛只好加了钱,又呼叫了半个小时,才有一个司机接了单。
“您好,是尾号xxxx吗?”
“是的。”
黎知宛解了围巾,车里暖气开的很足,车窗上凝了不少小水珠。
江城一改往日的拥堵,连往日挤的不行的高架,此刻也没有什么车。
“姑娘,今天除夕,不回家过年啊?”司机是个很和蔼的大叔,驾驶位和副驾驶上都挂着手工缝制的搭巾,看上去过的很是幸福。
“孤儿。”
司机的嘴角有些挂不住了,黎知宛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没事的叔叔,都走了好多年了。”
“哎姑娘”
司机大叔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车子在墓园门口停下,今天是除夕,门口一辆车都没有。
黎知宛走到保安室门口,看墓园的大娘还在保安室里无聊的刷着抖音。隔着暗色的玻璃,黎知宛抱着花,敲了敲窗户:“李大娘,是我”
那大娘忽地抬起头来,看到黎知宛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从躺椅上起来,穿上拖鞋走了出来。
“是你啊,我猜着你就要来。”大娘拿了钥匙,开了墓园的门。
黎知宛将手中的礼品递了出去,“谢谢您,新年快乐。”
“你这孩子,唉,进去吧。”大娘拿过黎知宛买的年货,不出意外,袋子里还有一个厚厚的红包。第一年的时候,黎知宛求着看大门的夫妻俩给她开门,但是谁会想除夕也上班呢,见求男人没有用,当时身上只有两千块钱的黎知宛便索性把全部身家给了男人的老婆——李大娘。
此后,黎知宛每年除夕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李大娘的老公基本上在这个时候早早回家准备年货了,只有李大娘会在除夕这天,稍稍等在门口,她知道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一定会来。
每年来的时候,黎知宛都会带着红包和年货,乖巧的像个来给她拜年的外甥女。
看着这个女孩,五六年过去了,女孩向墓园深处走去的背影似乎比以前更坦然了些,李大娘叹了口气,背身悄悄抹了抹眼泪。
冬季,万物凋零,本就清冷的墓园,此刻更是只有冷风吹过树干的呼啸声。
黎知宛都不用看指示牌,凭着记忆,闭着眼都可以走到那个位置。
看向那张黑白色的脸庞,她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感觉,平静的像冬日微微结冰的湖面。微风拂过,却再也掀不起一点涟漪。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张纸,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除夕,那个清冷的早晨,在别人家都在热热闹闹贴对联的时候,她在厨房守着一锅水,只等煮沸下饺子,却听见门窗拉开后,肉体摔碎在地面上的声音。
早上九点,黎母从客厅窗户一跃而下,砸醒了这栋楼的正在准备过年的住户。
黎知宛小跑着下到一楼的时候,已经有一二楼的住户急切的围在那里,他们的手上还拿着电视遥控器,拿着吃饭的筷子,听到巨响后忙不迭从家里跑出来,
却看到了每个人都不愿意在除夕看到的画面——
一具尸体。
住在二楼的一个老奶奶几乎是当场就被这画面吓的昏了过去,场面一时变得十分混乱,黎知宛瞪大了双眼,同楼栋的叔叔阿姨们扒拉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却变得完全听不到。
摩挲着满脸是血的母亲的头颅,她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妈妈妈妈”
她用睡衣的袖子轻轻擦拭着母亲脸上的血,有闻声下楼的邻居,看到这样惨烈的尸体,都免不了干呕起来。
“妈妈”
身体似乎早已碎成千万段,黎知宛摸到的母亲,是软塌塌的,没有任何连接的肌肉组织。有几个不忍心的邻居强忍着恶心上前将她拖开,众人的议论声将她淹没,直到刺耳的警笛声响起,警察将所有议论的路人,包括浑身是血的黎知宛拉开。
“真晦气大年三十遇到这事”
“”
“这房子,恐怕以后是卖不出去价了。”
“”
“闹心啊,大过年的想不开,这孩子以后一个人怎么过啊”
“”
六年前的春节,黎知宛亲手下葬了自己的母亲。
开学后的第一个月,高一3班的课上,有一个名字一直被标注着——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