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人对峙
柳元进退有度,陆永言却因此眼神更冷,甚至称得上不合时宜的尖锐。
那不是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比起规矩陆永言更像为规矩而生的围城,此刻却偏偏因楚昭昭一点落向旁人的眼神而失态。
柳元说完,不顾背上伤势行礼,不卑不亢:“还望大人明鉴。”
陆永言问起别的,楚昭昭觉得他有点在为难人。但人家办正事,她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办事为好。她只冲陆永言哼了声,转过头去。
药房老板搓搓手,很不安:“大人明鉴,这事跟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是这姓柳的小子带来的破事,是他非要抓贼,今儿交不上货那位大人才生了气。我这小本生意都砸成这样了,真没法做了。”
他不费余力把祸事往柳元身上推,柳元恰好抬头,露出伤口狰狞的背和清白的脸。
楚昭昭忍不住替柳元说话:“这也怪他?”
陆永言没插话,只有目光落在她粉红唇肉上。那样的目光贴在脸上久了,楚昭昭生出点怪异感觉,等她抬头去看,陆永言又好像没再看她。
她茫然眨下眼,陆永言已经派人去清点药房损失,既有纠纷,一并问话解决了。
柳元要被带走,楚昭昭还想再问问他。她本来觉得账房先生都差不多,但这人在药房处境明显不大好,刚刚还挨了顿板子。
他后背血肉模糊的样子,总让楚昭昭不是很自在,干脆把人带走算了。
“你铺子毁成这样,一时半会开不了了。”楚昭昭的话刺痛老板的心,侧头看柳元时眼却亮晶晶,“不如另寻门差事吧。”
旁边伙计是知道柳元父母病逝后走投无路才来此处的,药房老板时常苛待他,别说工钱,饭菜都一天常只有一顿。如今他能争取个好去处,伙计不免替他说几句好话。
柳元静静听着。药房已散,刑部之人已到,他的筹算都落到了实处,只有楚昭昭一个变数。她稚嫩天真的举动搅在棋局里,惺惺作派应该是令人冷笑的。
他想他应当极其厌恶楚昭昭,厌恶宫里的人。厌恶她有个好出身和他走上不同的路,厌恶她自以为是站出来,用廉价怜悯踩着旁人的苦难,将人竭力的算计显得可笑脏污。
他应当厌恶她假装干净,无用又平庸的眼神。
刑部的人对她态度古怪,她就是用副样子去蛊惑得人为她所用?柳元启唇,看见斜斜日光下楚昭昭倏地抬眼,瞳仁暖融融的。
嘴边的话仿佛被刺到,他听见自己说:“是。谨遵殿下吩咐。”
柳元一下抿住唇,楚昭昭已经很满意翘起尾巴来,骄矜点头了:“既然你这么说,勉强给你个机会。”
柳元被带去刑部,楚昭昭干脆跟在后面一块去看看,预备届时一并将柳元带回去。
马车停下时她听到些许喧哗,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和寻常一样要走下台阶,陆永言却不知为何停在旁侧,侧身等她。
那个新捡回去的小柳后背血渍未褪,也站在另一侧静静看来。
有无声的东西僵持着,楚昭昭没发现,只是下台阶。脚下软阶绵绵,她晃了一下,前面两人身形动了动,像是都要扶她。
晏乌拉着她晨练还是有点效果的,楚昭昭自己不大稳当跳下来,只是她一抬头,恰好就同喧嚣人群中冷脸望向这边的便宜夫君对上视线。
晏乌无声看着她,看着她手边的旧爱陆永言,看着她身前陌生但年轻的脸。
楚昭昭感觉他好像扯唇笑了笑,阴恻恻的充满血腥气的笑容。
“还好么?”陆永言这样问。
柳元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楚昭昭身上。
晏乌扯唇看这一幕,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气什么,这有什么好气的,楚昭昭同别人站在一块也不代表什么。只有那双眼迸出冷戾的光,在身侧殷切奉承中不冷不热唤她:“楚昭昭。”
陆永言的手一顿,腕骨处金丝玉连环滑落一寸。
三道眼神都这样贴近她,楚昭昭发誓她只是下个马车没做什么,但这一刻她真的有点背后冒冷汗。
她好像那个被妻子抓奸在床的负心汉,虽然不明白场面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但还是有一瞬的心虚,眼神游离了下。
她很老实站在那,眼看晏乌与同僚简短告别,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
楚昭昭还记得上次晏乌让她乖一些时,那种影子笼罩住她令她毛骨悚然的寒意,当下就牵住晏乌袖子要解释。
晏乌却不着急问她,甚至那个充满血腥的笑容都好像是楚昭昭的错觉。他只拂开楚昭昭脸颊碎发,动作平和从容,淡然问陆永言:“内子怎的在此?倒劳烦陆大人照看了。”
柳元能觉察到陆永言的目光,落在晏乌触碰她的指头上。
身形娇小的少女细白手指回握,陆永言表情变得难看。她好像被吓到,稠密眼睫眨了瞬,有些怯怯收回手,晏乌表情又变得很难看。
她无害夹在两个红衣男人之间,不说话,心里头想最近怎么好多穿红衣的,现在流行红色吗。
陆永言要牙关紧咬到尝尽血味,才能将夜里翻涌的那些妒意尽数压下去,才能遮掩住快发疯的面容,在她面前保持克制禁欲的模样,冷淡回话。
“有缘遇上,同殿下有些小事要共同处理。”
他将那“共同”二字咬得极重,几乎要咬出血来。
晏乌八风不动,眸子轻眯着笑:“是么。”
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的事。楚昭昭从前喜欢陆永言时闹出过大动静,就连她会抢走马奴和晏乌相遇,也都因嫉妒刁蛮陆永言表妹,因陆永言而起。
他们二人都知晓此事,交汇目光中写得清清楚楚,争夺着她那点指缝里的喜欢。
气氛古怪焦灼,陆永言似意有所指:“事发从权,还需殿下多多配合,世子有要事也只能先来、后到了。”
“无妨。先后又如何?”晏乌好像从容不迫,只是想起从前楚昭昭扭着脚也要去见人的模样,气息微妙重了几分,“从前她太年轻太稚嫩了些,如今我与她既为夫妻,总都要回一个府里去,挤在一张榻上。”
啊?这是好意思往外说的吗,楚昭昭张了张嘴,睨了眼他眼下浓黑小痣,也不是很敢提醒他。
“世子真是说笑。”陆永言有一刹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将舌尖血腥吞咽下去,“偌大王府何须两人挤榻,殿下体虚,如此怕要夜半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