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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红烛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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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婢子端着甜汤犹豫该不该进。是主子嘱咐厨房熬的汤,想必是体恤世子妃饿了一天,让她暖下胃。

    只是看屋里头烛火熄了大半,婢子念着世子今日成婚,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们为好,安静退下了。

    一夜过去几家动乱几家愁绪无人知晓,子时又落下场纷扬大雪,将昨日一切痕迹遮盖。

    床头对红烛燃了整夜。

    楚昭昭昨夜是心力交瘁,卯时怎么样都起不来。晏乌拍拍她脸阴森警告她,楚昭昭才眼含泪努力爬起来,到穿衣梳头时又一动不动了。

    她真的困得不行,宁愿晏乌现在捏死她,也不要睁开眼。

    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反倒不受人威胁, 晏乌缄默看着那滩软绵绵德行,揉了揉眉心给她擦脸。

    好像还在公主府时,楚昭昭恩赐给他贴身伺候的机会。她这时候总是乖很多,任由人操纵摆弄。

    知遥在旁都插不上手。看着曾经的马奴如今锦衣利落,懒散动作里泄出的那么丝气度都让人不禁屏住呼吸,却依旧做着伺候殿下的事,只觉得毛骨悚然。

    锦帕被丢回水里,晏乌面色不好后退步,让后面婢子去给楚昭昭上妆。今日要去与宣王和王妃请安敬茶,一切以简约大气为主,不需添浓妆擦粉只简单点缀了唇瓣。

    好在楚昭昭皮肤生得白嫩,浸在金银里的气度更带着点小姑娘的娇态,这副模样最得长辈喜爱。

    一推门嬷嬷婢女们说着些喜庆吉利的话,楚昭昭被牵着往前走。

    冷风终于将她吹醒了点,她惺忪睁眼,见长廊之外银装素裹,雪团压得树枝沉沉只留一点绿意,屋檐下结冰的水柱长长短短,无一晶莹剔透。

    更远之外都是白茫茫一片,楚昭昭眼里满是雀跃,转头顺着温热的手看去。

    身着墨蓝长袍的男人神色冷淡,身量高大有型,兼有青年人的劲瘦与上位者的侵略感,远眺着长廊尽头。

    雪色在他眼睫中化开,他牵着楚昭昭的手很稳,见她目光打量也没放开,只是语气很嘲讽:“清醒了?”

    “还以为长乐公主宝贵的脑子,要等到日上三竿才能转一转。”

    再怎么嘲讽,同床共枕后他们身上都有近乎相似的味道,挤在她指缝里的手指有同种热度。

    掌心有热意实质般化作绵绵的雾溢出来,楚昭昭不知为何脸发烫,低头埋进毛绒绒袍子里去,暗暗收回手。

    她又不是走不稳路的人,牵着她做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

    前面宣王妃身边的老人沈妈转过头来,因着这点觉得两位小主子感情好,很是高兴:“世子是怕殿下摔着,才牵了殿下一路呢,当真是感情好。”

    “都说新婚红烛燃一整夜是好兆头,老奴看昨夜世子妃房里的烛燃得正正好,两位小主日后必定恩爱长久。”

    恩爱长久才怪了。

    晏乌虽以长子身份回到宣王府中,但平日出现在府里的次数并不多。些许下人对他不熟悉,又好奇这门传闻中八竿子打不着的婚事,低头行礼后总忍不住悄悄打量楚昭昭。

    楚昭昭被看得不习惯,她步子稍稍放慢一点。晏乌步子大又不等她,恰好走到她前面去,替她挡去大部分视线。

    楚昭昭松一口气,踩着晏乌影子跨过门槛走进堂屋。高堂之上两个长辈早安稳等着了,手下两边分别是楚昭昭那次见过的燕宜莲和燕宜蕊。

    各色不一的视线落到这两个身世都不纯粹的人身上。

    这场婚事背地里各方利益博弈混杂,昨夜晏乌人前露面,宣王府势必无法再同从前一般隐没在上京,无数算计拉扯错综复杂间,错综复杂间竟只有楚昭昭初心最简单,只觉得是晏乌拉着她来倒霉的。

    她还在回想对宣亲王的印象。宣亲王虽是异姓王,从前也是与百年世家晏家齐名的大姓,算起来她其实该喊他声表伯。

    不过现在表伯变成公公,等着楚昭昭上去敬茶,楚昭昭都还没明白上去是喊王爷还是什么。

    她不乐意嫁人,宫里的要求是让她活着嫁进去,因此也没人敢强迫楚昭昭学好婚前礼仪。

    楚昭昭本人更没有什么同长辈打交道的经历,除却太后,唯一来说那就只有孤儿院有合适家庭到访时,大家站到后院去玩一玩任窗户后的家庭观察。

    楚昭昭这会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从婢女手中接过茶盏后只能无措看向在场她熟悉的人,看向晏乌。

    晏乌好似没看她那副笨样子。只是同样拿起案前茶盏走在楚昭昭前面,给宣王敬茶。

    楚昭昭忙有样学样,半张脸藏在晏乌身后,小声学舌。

    宣亲王早年在战场浸过的那身煞意骇人,尽管缓和了面上神色也显得几分僵硬。王妃怕把楚昭昭吓到,温和朝她招招手,喝过茶后把手腕上成色极佳的碧玉镯戴到她手上去。

    她同上次见面时一般,笑得和善。既不因这婚事来得不算光彩而迁怒,也不因楚昭昭名声苛责她,只是笑:“上次见到这孩子就觉得有缘,原来合该是我们府上的人。”

    “外面天凉,怎么不叫婢子贴个汤婆子暖手?”

    手心暖暖的,楚昭昭不自在舔舔唇。昨夜被揉肿的唇肉还有些刺痛,她下意识瞪眼晏乌。

    晏乌全当没看见。

    王妃把两人互动尽收眼底,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功高震主,皇帝忌惮的盘算从未停止过,他们总不会放过这一家。婚事这个由头,不落到晏乌身上,也会落到燕莲或燕蕊身上。

    不如说,正是锋芒算计大多落在晏乌这唯一长子身上,才免了太后插手燕宜莲、燕宜蕊的大事。这世道女儿家的婚事总像个赌字,要是被太后牵线,不知她那两个女儿要吃到什么苦。

    宣王妃很坦然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忧心。事到如今她已不是少年时什么都要争口气的姑娘家,对晏乌这个骤然出现在王府里的孩子也不计较过去,只是婚约一事上总对他有几分歉意的。

    如今一看两人熟稔姿态,晏乌小事照拂着对方没表现出什么厌恶态度。单说这敬茶,这事哪有他参与的份,不过顶在前面给长乐分走压力做个示范。

    总归不是被婚约绑着的怨偶,后面有什么事日子慢慢过着总是好的,她终于也跟着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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