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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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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疑爱二十万人轮番不停地对占城发起攻击,颇见成效,几次占城都差点被攻破,仗着陈中建的指挥,王后韩烟翠的激励,才勉强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连占城公主韩思玉都亲自带着宫中所有能行动的人投入到了战场。战斗打到第七天的时候,占城一大半的房屋都被拆毁,甚至王宫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两间房子。

    陶亮也不做声,默许了萧浪的建议。这一仗占城人死伤过于惨重,还要即将回师面对占城的陈疑爱,不快速补充实力,打起仗来必然吃力异常。

    一看到王宫里空无一人,韩烟翠已是一怔,等再看到保宝旦和阿巴才从酒窟中走来,心里更是大惊,自从宫变之后,她也完全疏忽了阿巴才这个人。

    “要活,要活!”阿邦齐头磕的邦邦直响,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我们陈将军帮你守城去了!”士兵没好气地说道:“他妈的,要不是要看着你这个国王,我们也早上去和安南人杀个你死我活了,现在呆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真和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昔日诸葛孔明在火烧藤甲兵的时候说过自己会折寿,我看我们这些人也会折寿吧。”张世杰看着山谷下的惨状,很是于心不忍地说道。

    “闭嘴!”陈俊霖本来就心情不佳,此时被保宝旦勾起心事,更是大怒:“你给我好好喝你的酒,再有废话,我让你连这点酒都喝不成!”

    听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厉害的酒,两名士兵半信半疑。

    奉名山山谷中烈焰冲天,无数安南士兵和占城士兵在火光中悲惨绝望的翻滚着,哀号着。这些士兵在最痛苦的状态中死去,阵阵难闻的气味在整个山谷之中弥漫着。

    “阿巴才,你做得很好!”保宝旦把尖刀收起,满意地说道:“我第一日来到酒窟,看到你留下的特别记号,我就知道你定在这里,我忍了那么多时,等待的就是汉人防备松懈的一天,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这些天辛苦你了!”

    “多谢,多谢!”保宝旦谦卑地说道:“汉军为占城舍生忘死,保宝旦永世也不敢忘记。等到安南人退了,我一定要亲自去泉州,向天朝皇上表彰你们的功绩,从此后世世代代大宋为君,占城为臣,子子孙孙不敢相忘!”

    这个叫阿巴才的人已经有五十来岁了,听到国王夸奖自己,急忙跪下说道:“国王,当初王宫中一起变端,我正好在内室亲眼看到,我知道那天汉人早有准备,我又势单力孤,只能悄悄地离开,寻找机会救出国王。后来我看到王宫中到处都是汉人,根本没有办法出去,临机一动,想到这酒窟之中历来有个暗室,专门珍藏各种美酒,连宫中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因此就躲到了这里。我想着国王最好饮酒,必然会来酒窟,于是就留下了些只有国王才能看懂的记号,今天您一进来,咳嗽了几声,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国王饶命!”韩烟翠爬着抱住了保宝旦的腿,痛哭不止。

    当然,这一仗也让占城人开始对汉人心存不满,毕竟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七千同胞被当成诱饵活活烧死,但是陶亮的威名加上驸马身份,还有那萧浪的残酷无情,都暂时压制住了他们。况且占城此事正被围困,自己的亲人家眷都在其中,正需要这些汉人的帮助才行。

    到了酒窟,保宝旦像是身体非常不适,连连咳嗽了几声,然后点亮油灯,带着他们往酒窟最深处走去。到了拐角处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在泥土中挖了起来。两名士兵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完全被吸引住了。

    保宝旦扶他站了起来,说道:“你很好,等我重新夺回了权利,一定重重赏你!”

    阿邦齐连连说是,站了起来,在五百汉兵的押解之下乖乖地按照萧浪的吩咐去办。他亲眼目睹了这些汉将的谋略和冷血,此时心中再无一丝抵抗的念头,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才能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从此后他忠心耿耿为萧浪办事,每当其心中稍有杂念,奉名山的这一把火便会如恶魔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把那些杂念烧得清清爽爽。

    七天以来,占城人死伤达到两万五千,安南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四万人倒在了城墙上下。安南元帅陈疑爱这时已经得知了南路军与占城军主力交战的消息,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能攻陷占城,就可和平元度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全歼占城和大宋的联军。因此他也根本就不去考虑死了多少士兵,只顾着没日没夜地猛攻占城。

    从此萧浪“屠夫”之名,远在陶亮和陈中建之上。

    双方士兵打到这时候生理和心理上都已经到了极限,就看谁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了。

    古人本来最讲迷信,张世杰这么一说,边上汉军汉将都纷纷点头称是。但陶亮个萧浪却不是一般心思。陶亮想的是这是天卫军蒙老天佑护,否则过去宋军打仗,怎么没有得到老天爷的宠爱?萧浪却想的是每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一仗都是自己出的计谋,才能火烧叶溪军,而后又老天发威,助自己的计划善始善终,自己飞黄腾达只在今日。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阴影处闪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吹管,对着左面的汉军士兵将一支小小的羽箭吹了出去。那士兵忽然觉得脖子上象被什么盯了一口,正想向后摸去,忽然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鲜血。右面士兵看到同伴莫名其妙突然倒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去扶同伴,哪想到刚才还蹲在地上的保宝旦忽然转过身来,手中多了把明晃晃的尖刀,本来行动臃肿迟钝的他,一瞬间居然变得矫捷无比,还没等宋兵反应过来,尖刀已经恶狠狠地刺入了汉兵的心脏。

    韩烟翠聪明无比,大变既出,当时就向保宝旦跪倒:“国王,国王,恭喜您重得自由之身!”

    陈俊霖大怒,站起身挥手将保宝旦手中酒坛子夺过,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登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保宝旦尖叫一声,如丧考妣,竟一头趴倒在地上,撅着个肥胖的屁股拼命在泥土中吸着那些还没有完全渗进泥土中的酒水,喝着喝着,一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过不了多久,就响起了呼呼的酣睡之声。

    萧浪冷冷地说道:“大丈夫若是能成就不世的功名,就算明天当即死了又有何妨?张将军,为大将者,如何学着妇人之仁?”

    韩烟翠疯狂地笑了起来:“我是汉人,你懂吗?你想坏我汉人的好事,我就是拼着粉身碎骨,也要把你杀死!”

    阿巴才拔出刀来,看看痛哭中的王后,却怎么也不敢动手。毕竟自己面前的是占城的王后,况且自己是亲眼看着国王和王后成婚,亲眼看着公主生下来的。

    奉名山这一把火,将安南精锐部队叶溪军烧得干干净净,不剩下一星半点。不过占城军在此前后的损失,包括被烧死、杀死、溃散的也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人,十余万大军,只这一战便损失了一半。

    保宝旦却毫不留情地说道:“阿巴才,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一名士兵踹了他一脚:“整天除了喝酒你还会做什么?废物,真正的废物,占城有你这样的国王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只这电光火石之间,两名汉兵已死在了这酒窟之中。

    还以为他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听又是喝酒,两名士兵鄙夷之极。

    看到宋兵的眼神,保宝旦尴尬地说道:“两位大人不知,这酒是在我的父王生下我的时候就埋在酒窟中的,到现在也有六十多年了。我们占城人善于酿酒,这六十年以上的酒,非得冲着水喝,而且在开瓶之前,必须得捂着鼻子,不然闻到酒香,不管酒量再好的人,那也必醉无疑!”

    在奉名山取得大捷的时候,占城却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保宝旦带着阿巴才,悄悄走出酒窟,哪想到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王后韩烟翠匆匆而来。韩烟翠倒没有未卜先知道的本事,而是看到城楼上守城武器日见稀少,心中想着王宫里还有两间房子没有拆毁,想来看下是不是能有利用价值。她身边护卫全数留在了城楼之上,只孤身一人回到王宫。

    像是被这一脚踢醒了一样,保宝旦居然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了四周一眼,问道:“陈俊霖将军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他了?”

    没有进入山谷的五万安南军,被这场大火彻底烧得失去了所有作战的信心,最精锐的叶溪军都全部完了,元帅也生死不知道,自己又还能起什么作用呢?轰的一声,散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仗结束后,安南人心目中的“屠夫”却又多了一位,正是那萧浪萧大人。陶亮和陈中建都是只杀一村之人,萧浪只一个主意,便让几万人葬身于火海之中。

    两名士兵无奈,只得由着陈俊霖去了。

    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那安南军的副将阿邦齐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死去,身上连皮毛都没有伤到一点,这人命大如此,也是一桩神奇之事。等他被押到陶亮面前之时,阿邦齐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傲慢,他的信心和勇气,已经在奉名山丢得干干净净,看到陶亮,只会磕头求饶。

    士兵心中好奇,也真想亲眼看看这种闻了都会醉的酒,想想占城国王的酒窟那是每日里都会去的,也没有什么希奇的地方,因此都点了点头。

    “杀子之仇,我非报不可!”保宝旦恶狠狠地说道:“汉人以为控制了当时亲眼目睹一切的人便可以在占城为所欲为了,只要我还没有死,汉人就休想能在这站得住脚!现在王宫里一个汉人也都没有,我们可以赶快出去,我知道有条暗道可以通往城外,这条暗道是前几代国王为了非常时期而挖的,只有国王才能知道。等安全到了城外,我们立刻去安南人那,安南人急着用我,必然不会杀我。然后我只要到城外一喊,汉人谋杀太子国舅,囚禁国王,那些占城人哪个还会服从汉人指挥?里应外合之下,占城很快就会重新回到我的手里!”

    这样的人,陶亮也不想杀他,只问他安南军副元帅平元度的下落。阿邦齐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众将这才通过通译知道原来在大火方起之时,平元度已经扔下士兵自刎身亡,他这样死法倒也干净利落。

    “将军!”被他叫过的士兵犹豫着说道:“陶大将军临行前再三嘱咐你的任务就是看着保宝旦,城楼上打得再如何激烈也不管您的事啊!”

    “天助我大宋,天助我大宋啊!”张世杰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不住口地说道:“我军与安南人作战之之,天气干燥晴朗,可等到敌军全歼,火势无法控制之时,却又天降大雨,这不是老天在帮我们又是什么?”

    陈俊霖不耐烦地说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就和废物一样,还能有什么威胁?现在城楼吃紧,难道让我们的人在那孤军奋战?我是个军人,不是看管犯人的狱卒,这里我最大,一切都听我的!”

    “陈将军,这是最后一坛酒了。”保宝旦醉眼惺忪地抱着那个酒坛子说道:“也许喝完这坛酒,占城就会被攻破了吧,也好,也好,醉着死总比清醒着死痛苦要少许多。”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保宝旦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样:“我想起来酒窟里还有一瓶上好的美酒!”

    保宝旦上“啪”的一个巴掌,接着一脚把韩烟翠踹翻在地:“贱人,你看到汉人回来,就不把我这个国王放在眼里了?居然敢带着人拆毁王宫,协助汉人,你罪该万死,今日我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气!”

    “既然要活,那也简单!”萧浪冷冰冰地说道:“我给你五百士兵,你去把那些溃散的安南士兵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只要愿意投降,为我军效力,我不光不杀他们,反而还重重有赏!”

    保宝旦也不说话,领着他们就向酒窟方向走去,两名宋兵让通译留在原地,自己手按刀柄,跟在了保宝旦身后。

    韩烟翠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反倒镇静了许多:“国王既然决心想要杀我,韩烟翠也不敢活着。只是我们当了这么多年夫妻,中原有句话叫‘一夜夫妻百日恩’,就让韩烟翠好好地再看国王一眼吧!”

    保宝旦是真的喝醉了,平日里他对陈俊霖象老鼠见了猫一样畏惧,此事竟然仗着酒意说道:“真是奇怪,外面那个守城的将军姓陈,你也姓陈,可是人家却威风八面,在城楼上不可一世,你这位陈将军却只能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躲在这里,传出去对将军的英名未免有所污损吧!”

    忽然,保宝旦觉得心口一疼,他惨叫一声,一把推开了韩烟翠,低头往下看去,却看到一把小小的短剑插在了自己心口。他凄然地说道:“韩烟翠,你好,没有想到我保宝旦英明一世,最终居然死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中!”

    保宝旦自从被囚禁之后,整日里只想着饮酒消愁,每日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一天中清醒的日子占不到十分之一。自从安南人对占城发动攻击以来,王宫中的房屋被一间间拆毁,他根本不管不顾,只有当要来拆除他的酒窟的时候,保宝旦象发了疯一样,用身子护这酒窟,一副谁敢动他的酒窟他就和谁拼命的样子。兼职拆除王宫的陈俊霖,想想一个酒窟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当时也就随他去了。这保宝旦对陈俊霖千恩万谢,简直就把陈俊霖当成亲生父母一样看待,也未免让陈俊霖更加看不起这位占城的国王了。

    说着她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摸到了保宝旦的脸上,从脸上一直缓慢地摸了下去,一个人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觉间靠到了保宝旦的身上。

    阿巴才打了个寒战,他从小和国王一起长大,服侍了国王有几十年了,忠心不二,最了解国王的脾气。当年保宝旦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夺了王位,已是阴狠无比。等到了年纪大了,任由太子布德专权,自己却只是整日泡在酒池肉林之中,不问国事,本以为国王早就消磨了雄心壮志,谁想到他的性格竟一点都没有变。为了寻找到机会,甘愿象猪象狗一样被人羞辱,一直等到最好的机会出现,这才一击致命。阿巴才又是害怕,又是欣慰,心中一下子觉得复杂得很。

    阿巴才凄厉地叫了声,扑了上去,在韩烟翠身上一连捅了十几刀。韩烟翠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闭上,她的脸上带着几分遗憾和满足……

    陈俊霖才走,地上的保宝旦翻了个身子,嘴里咕哝着说道:“酒,酒……”

    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天,被困在奉名山内的四万余叶溪军,七千多占城军,绝大部分被活生生烧死在山谷之内。焦臭气刺|激得在山顶观战的军人再也忍受不住,就连陶亮和萧浪也哇哇狂吐不止,只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才肯罢休。

    两天后,阿邦齐兴冲冲的回来,他收获颇是丰厚,仗着自己的身份,居然把躲在战场各处的大约三万五千安南兵都招了回来。那些安南兵看到将军都投降了,自己哪还有反抗的道理,何况要打也万万不是这些汉人的对手,一个个乖乖加入到了萧浪的蛮营之中,萧浪的蛮营一下子规模大大扩充,这也算是陶亮对他的奖赏。

    张世杰知道这些天卫军的将领最是傲慢,也不理会萧浪,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山下,默默地叹息着。

    “你要死还是要活?”陶亮正想放了这个废人,萧浪却忽然问道。

    他这样的情况陈俊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陈俊霖鄙夷地看了眼,叫过了两名士兵:“给我看着这个胖猪,不许他到任何地方去,我这就去城楼,协助守城!”

    在那王宫两间矮小的房子内,陈俊霖整整在占城国王保宝旦身边呆了七天,他每日听着占城之上激烈的厮杀,心里痒得象只猫在不停地抓扰着一样,有好几次想站起来冲出去,但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却又不禁叹着气重新坐了下来,但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城楼的方向,耳朵无时无刻不在听着城楼那传来的厮杀之声。而这一切,却被保宝旦全都看在了眼睛之中。

    “大人若是不信,请随我到酒窟去。”保宝旦不在意地说道:“等我取出了那瓶酒,两位大人就知道我有没有吹牛了!”

    士兵略显满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保宝旦心中也起了几分留恋,毕竟自己曾经如此迷恋过这个女人的身子,这样杀了未免实在有些可惜。不过要想成就大事,绝对不能沉迷于女人之中,保宝旦向阿巴才点了点头,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阿巴才犹疑着问道:“我们就两个人,那些原来的大臣和侍卫都不知道被汉人关到哪里去了,我们人手不足啊!”

    火势越烧越大,到最后竟开始向山顶、山外蔓延,此时山顶上看到大火不受控制,都惊慌起来,但奉名山后面却是悬崖峭壁,退无可退。这样的情况就连陶亮和萧浪也失去了主意。就在这时,忽然天上雷声隆隆,倾盆大雨转眼落下,本来疯狂蔓延的大火一下被阻止住了山脚之下,随着雨越下越大,山谷内的大火慢慢熄灭,众人这才出了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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