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骑快马良玉追翔麟,点兵将刘七斩蛇头
“报夫人,少爷他在一个时辰前又领着五六十人出军营去了,这次又是冲着凤梧卫的方向去的!”
秦良玉的眉毛快拧到一块去了,她这个好儿子一直不让自己省心,一天天和他爹一样蒙着头就干,丝毫不考虑后果的。
在莽这方面,秦良玉的儿子马翔麟简直就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点兵,再不追他们又没影了,下回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调动军队,谁要是再敢擅自调兵,我非得让他看看我这鞭子厉不厉害!”
怒气冲冲调动军队去支援的秦良玉出门就与来宣旨的章文撞个满怀。
“这位想必就是秦夫人了,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英雄也。”
看着一脸错愕的秦良玉,章文笑了起来。
“这位公公,可是从宫里来的?妾身兵甲在身,恕难行礼了。”
章文扶着欠身的秦良玉,笑呵呵道。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在门外听的分明贴切,是公子使性子又引兵去了,夫人莫急,咱家在来的路上瞅见个将军模样的引着一队人马急冲冲朝凤梧卫去了,这沿路打听着知道是公子,咱家已经派人去寻他了。”
秦良玉叹口气。
“犬子顽劣,倒是劳烦公公费心了。”
章文笑道。
“夫人说的哪里话,有此等虎将乃是大明之幸,待虎犊成个猛虎,也是能镇一方的猛将。”
此时门外一小将进门,高声喊道。
“回夫人的话,五百精兵已经点好,只待夫人一声将令!”
看着秦良玉一脸尴尬的样子,章文略微欠一欠身子,做个请的手势。
“夫人若不嫌咱家碍事,可让咱家同行,待找回了小将军再话不迟。”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
“取我刀来!”
章文也不多说,利落地翻身上马,两个本就没下马的骑兵一左一右将章文护在中央。
秦良玉亦翻身上马,其动作之伶俐甚至较章文还要利落几分。
“起兵,朝凤梧卫,急行!”
北方,王琪他们星夜赶路,终于是到了辽沈地界,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洗礼,满目所见之处皆是疮痍。
令王琪感到奇怪的是,这帮鞑子里面不止有北方的通古斯野人,更多的是归降的明军,甚至比起那帮人来说投降的明军更多一些。
和王琪的惊讶不一样,刘七对这帮子穿了狗皮的人愤愤不平的吐了口唾沫。
“娘的,昨天这帮玩意的老娘才给人杀了,今天就他妈的给人家披皮当狗去了,要我说皇爷就该给这帮玩意都杀个干净。”
别说刘七,就连王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帮天杀的。”
王琪只能在心底暗暗的骂这帮走狗一句,带着刘七一行十来人朝着名为“聚香居”的酒楼走去。
“老板,上两壶酒,一盘上好的牛肉。”
王琪没有发觉,在他把上好的牛肉说出口的时候,从酒楼四处射出了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其实刘七和王琪真的冤枉了这帮明奸里面的一部分人。
他们大部分人来到鞑子手底下混的相当凄惨,自家的妻子都保不全,被鞑子欺负的同时仅仅能保证自家人吃上那口饭罢了。
这下就不得不品鉴大明抽象的军屯制度了,对于他们普通的北方边军而言,军户制度让他们世代为军,但该有的土地,这种基本能让人吃饱的东西都被军头拿走了。
按理来说,大明应该给他们每个月三两银子,先甭管发不发的下来,那大明律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死了还有抚恤金,每个月吃的喝的也不用操心,搁军营里就完事了。
如果这笔钱正儿八经能落实到位的话,这群边军的战斗力就是可以爆表到把蒙古人赶到沙漠里面喂马吃草,把朝鲜的倭寇揍到抬不起脑袋来。
问题就是,现在先不管能发多少钱,朝廷本身的财库是空的,只能把这些银子折算成各种各样的粮食发下来。
如果真的能发下来那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这玩意他发不下来,大明没有那个能力把粮食送到那么远的边关去,本地粮食出产本来就少,勉强够个军用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别说粮食军饷发不下来了,真打起仗来军头们还得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捞钱,这帮不要脸的军头还要让这群大头兵冲在最前面,送死之后的抚恤金他们继续吃喝。
尤其是边军中的老光棍,这种人没亲没故的,颇受军头们的欢迎,毕竟吃喝他们的人血馒头能放心吃到饱还不用担心有人来找的问题。
对于没有信仰的士兵们来说,这人生在世无非混口饭吃,当兵也就是一职业,为了混口饭吃罢了,没有别的啥保家卫国的理想这么高大上。
当这口饭都没有的时候,那他们对国家的态度也只能是呵呵哒,别说临阵放三箭了,还没上战场就能投降投个一大半出去。
这就是大部分投降鞑子的明军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当然鞑子也不能担保把钱全部发出来,但是他们会发一些更加无耻的东西给这些士兵们,只要投降的就能拿到。
这个东西就叫做私掠证明,凡是拿到这玩意的大头兵,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村庄里的人上人,谁见了都得避开走那种。
有了它,这些大头兵可以在下一次的打仗后去抢劫他们的同胞,抢劫又会让更多像他们这样的人被迫加入这个队伍,属于是恶性循环了。
投降鞑子的他们是可悲的,自己的爹娘有可能就在这群鞑子的手里死去,自己的妻子有可能就被这群鞑子凌辱过,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就是被这帮鞑子拉去做了壮丁。
但是他们在一切的绝望之下也要抱着卑劣的梦想,在这吃人的乱世里面活下去,至少要让自己活下去,他们每天能从劫掠中抢到不少活下去需要的东西,这一点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南逃的难民。
毕竟南逃的难民多半不会被他们逃亡的城镇接纳,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卖妻卖子。
人,总是要活着的,无论伟大还是卑劣,这是根植于每一个人心底的东西,对于这些被军头榨取干净血液的人更是如此。
即使他们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了另外的一个地狱,从投降那一刻,他们不多的灵魂就已经死去了,活在人世间的只是类似于他们躯壳的行尸走肉。
“看你们几个的样子,是从南方来的吧,行脚来这卖东西来了正好哥几个这里缺钱,你们瞅着给点意思意思”
当然不是所有降军都是被逼无奈,这里就有这么二十来个本性难移的,投了敌之后把藏的深深的本性给露了出来罢了。
王琪皱起眉头定睛一看,眼前说话的人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大汉,这古铜色的样貌明显是一个鞑子,周围凑上来几条汉子。
刘七环顾四周,这凑上来的人基本全是刚才提到的降军,店里面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这边远远瞅着的看客,看来这帮人是惯犯,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打劫往来客商的恶心勾当了。
“缺钱找别人去,爷爷我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刘七吹胡子瞪眼,一拍桌子就起来瞪着眼前那鞑子,那鞑子也分毫不让,也是一眼瞪了回来。
“你搁满盛京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号,老子绰号双头蛇,正蓝旗人氏,搁这盛京地面往来的商人都得给老子纳点保护费,你算个老几”
边说,这双头蛇一手推搡,力大的给刘七硬是推退了几步。
看着就要发作的刘七,王琪按住他的手,摇摇头示意。
这时候和这样的流氓地痞起冲突并不是上策,他们的目的是找皇太极秘密谈条件,这个时候就把自己底子露出来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王琪从衣服里摸出一两银子扔在桌子上。
“这位好汉,咱小本生意,掏不出太多,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放我们过去罢。”
那双头蛇鼻孔朝天,眼神一个示意,那几个降军就给门口堵死了。
“本来一两银子算了账了,可你这位小兄弟不是很懂事的样子,冲撞了本大爷,俺瞅着你也是个识相的,不如把这批货留一半下来。”
在他说这番话的同时,旁边还在喝酒看戏的众人呼啦啦往楼上跑了,楼下就剩下王琪一行人和那个双头蛇为头的一帮泼皮无赖。
“那好汉你这是要我的一半货了?”
王琪一把拦住按耐不住就要上去揍人的刘七,眼里杀意翻腾。
“哈哈哈,俺看你可是个明白人,把话挑明跟你们说,今这事你要不撂下来一半货搁这算没完,有老子双头蛇在这,你别想出这门一步。”
后来这事变成了这酒楼的谈资,来这表演的说书先生都得提点两句,甚至有人根据这事编了个现世版的拳打镇关东出来。
双头蛇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不知道过了多久,入眼的是聚香居的木头天花板,一圈人搁二楼围着他,先是死一样的沉默,不知谁开了个头,这帮食客便一块哄笑起来叫好。
咸的腥的,苦的辣的,一堆莫名其妙的滋味从鼻腔里流下来,双头蛇从地上挣起来,顺手往鼻孔上一抹,一手都是红色。
刘七出拳之快准狠是他双头蛇没想到的,这一拳捣在双头蛇的脸上,给他连着身后的桌椅一块揍飞到地上的同时连着鼻子都打歪了半边。
别说他没看清楚,就连搁旁边看戏的食客们也没看清楚,他们只看见王琪手一放,紧接着刘七就从王琪身后窜出来,双头蛇就连人带着桌子翻出去了。
其他泼皮给这一拳吓呆了,呆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下一个挨揍的就是自己。
这帮人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行,真遇到硬茬子他们跑的比受惊的兔子还快,有几个破皮瞅着事情不妙,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握草你大爷!”
双头蛇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向来都是只有他打别人,哪来的别人打他的份,在丢脸的冲动下,他张牙舞爪地又一次朝着王琪扑过去。
王琪瞅着发出咆哮的双头蛇,只是淡定的喝着杯子里的茶,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皇爷之前给自己这帮人讲了个成语,叫什么色厉内荏,形容一个人光表面厉害,其实里面就是一团草包。
王琪从未感觉过这个词有这么适合一个人,还没等双头蛇扑过来,刘七凌厉朝他小腹就是一脚,双头蛇刚是一个吃痛停下来,刘七踹出去那脚落地前踏,进步又是一耳光扇的双头蛇眼冒金星。
“他娘的一块上,老子要把他脑袋砍下来挂城墙上!”
那些泼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瞅着自己差不多两倍于王琪的人数,贼胆又回来了。
他们觉着这个刘七是商队雇来的打手,他牛x点在情理之中,但其他那些商人怎么可能有刘七那身手
两个打一个,优势在我啊。
这一壮胆,他们怪叫着扑向王琪一行人。
是啊,一般商队的人马大概是没这个身手,但他王琪带的人可个个都是从信王府里出来的精锐。
这一脚算是踹到钢板上了。
王琪仍旧没有起身,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帮泼皮被打的哭爹喊娘的样子,偶尔有能碰到桌子边的,也会被他朝着肋骨就是一拳打到昏死过去。
双头蛇从桌子上抽出自己的花刀,红了眼地冲着刘七砍去,却不料刘七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过一刀,趁着双头蛇架势不稳,进步一拳凿在双头蛇的下巴上。
双头蛇登时昏死过去,搁楼上看戏的食客爆出一阵喝彩,他们里面有常客,他们早就看双头蛇这个仗着自己是正蓝旗欺男霸女的拟人生物不爽了。
今天终于是有人给自己出口恶气,天道好轮回,终于有人治这玩意了,那喝彩声当然连绵不绝。
“都住手,想不想活了”
门口传来一声大喝,王琪转眼一看,门口一帮甲士簇拥着一个戴着银饰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琪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气度不凡,明显和周围气场不同,是个地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