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斩双头蛇济格嗔怒，献藏宝言崇祯妙策
王琪定睛一看，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来人身份不低这事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不知这位大人有何指教，某手下多有冒犯，还望大人不要记挂在心上。”
王琪的嘴角笑着，可那双眼睛深处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一只手拦着刚刚准备发作的刘七，毫不畏惧地迎面撞上对方直勾勾射来的敌意眼神。
“哦？哪来的行商这么大排场脸面，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怎么这话来了我们地盘上就不管用了？”
那人四周环视一圈，顶上那些还在看热闹的食客们纷纷缩回脑袋去找个地方坐着了，入目的是那些泼皮被行商卸了胳膊腿疼的呻吟。
那人眉头只是一皱，身后就走出几条壮汉，给那些泼皮扛起来扔到外面大街上去了。
他坐到王琪面前，食指指关节弯起来敲打着面前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顶上那些食客有眼力尖的，瞅见这人的第一眼便低低地发一声惊呼出来。
“这可是皇太极手下最能打的猛将之一，阿济格！”
久在京城的王琪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毕竟现在的阿济格不是很出名，但如果放在正常的历史线里面，不出五年，阿济格的名字就要传遍边关了，大明的边军听见这个名字就会闻风丧胆。
此刻的阿济格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南方来的中原汉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直面自己都不躲不闪的人。
“你打了俺手下双头蛇，这个你咋的解释？”
王其看着眼前这个古铜色皮肤的人，他比其他人身上更黑一点，这常年的风霜雪雨化成一层老茧，紧紧地包裹起他的右手。
光是一个照面，王琪就知道这人是从底层一层层杀上来的，手底下不知道有几条人命，王琪竟是在他身后幻视出了一股煞气。
“这无赖是大人的手下，在这打劫往来客商，白白败坏大人名声罢了。”
王琪客客气气地说道，他直觉感到现在的阿济格并不是他们现在能应付的对手，对方满脸的杀气，这事情看来是不能轻轻带过去了。
再看看阿济格身后的几条大汉，也是满脸的凶恶，肌肉虬在身上，有个莽汉身上露出来狰狞的刀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这帮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真打起来对王琪一行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
阿济格被王琪塞了一嘴不好发作，这事毕竟是自家不占理，打劫往来客商这名声要是传开了，他阿济格脸上也过不去，双头蛇打劫拿来的钱他是要吃一份孝敬的，这贼的名声可是他担不起的。
前两天皇太极才在城里下了命令禁止劫掠，尽管私掠事件还是层出不穷，但那毕竟是底层的牛马干的事，要是这个时候自己纵容部下私自打劫往来客商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让皇太极抓到自己的小辫子，指不定他能怎么收拾自己。
就算他阿济格再怎么残忍，也知道杀人这种手法难以堵起来悠悠众口，更何况头顶上还有一帮人看着自己，咋办，给他们都杀了？
这时，双头蛇一醒来，第一眼就瞅见阿济格了，就跟看见大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地去抱住阿济格的裤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阿济格大人替小的做主啊，这几个过路商人不但不给咱好处，甚至还抽咱的脸，这哪里是打俺的脸，这分明是打大人你的脸啊！”
王琪露出微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阿济格，看看他怎么处理这种除了肌肉一脑子水的东西。
阿济格的脸黑了下来，就跟一百年没刷的铁锅底一样，黑的油光发亮，眉毛都跳起来了，现在的阿济格估计把这双头蛇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一遍了。
“草你娘的，怎么敢违老子的将令出来打劫过路的商人，俺大哥的帅令你都敢抗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阿济格反手一个巴掌，给双头蛇没肿的那一半脸抽的高高肿起来，他冷着声音说道。
“随军参赞何在？”
从后面走出个穿着常服，瞅着像个谋士一样的汉人，他低声回道。
“某在。”
双头蛇一脸惶恐地看着阿济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根据他那单线程的大脑连续风暴之后得出以下的推导逻辑。
平常打仗抢劫是好事——叫随军参赞是坏事——坏事比好事更大——自己摊上坏事了。
虽然过程基本上没有一环是推导正确的，但结果是对的就行。
“你来说说，俺阿哥前两天搁那个什么大什么会的玩意上面说的，私自搁俺们这地盘里面抢劫那个啥良民，该当何罪来着？”
阿济格的声音里面透着一丝不耐烦。
“回大人，当处以斩刑，若抢劫的是南方往来客商，罪再加一等。”
双头蛇的大脑还处在头脑风暴的余热当中，过载还没能缓过劲来。
“他娘的听见了没，恁违了俺阿哥的帅令，还违了老子我的将令，天王老子来了也容不下你，来人啊！”
阿济格冷着声音一挥手，后面的近卫就给双头蛇拖出去了。
“他娘的给我当街砍了这狗娘养的。”
王琪隔着门窗，看见双头蛇的影子在上面一闪一闪的，还传来几声哭爹喊娘的呐喊声，然后一个壮汉举起了刀，手起刀落，那利落的动作连王琪都在心中默默叫一声好字。
阿济格烦躁地用自家的食指关节敲着面前的桌子，频率越来越高了，这代表他的内心很烦躁。
杀双头蛇纯属意外，像双头蛇这样的人是阿济格敛财的工具，杀一个不打紧，其他像双头蛇这么听话的狗可就难找了，在为阿济格做事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这个脑袋有几个够送出去的。
毕竟给人当狗也是要啃骨头的，可如果你要是想拿骨头换狗脑袋，没人会跟你换，除非那人真的是狗脑袋。
皇太极下令不允许在盛京周围进行劫掠，其实也是出自自己刚打下这片土地，要恢复生产用于下一步扩张的意图，更多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整治一下明显不怎么听话的满清内部贵族们。
这些人打仗带兵是一群好手，可马背上可以打天下，怎么能马背上治天下呢？他们不懂怎么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他皇太极懂。
但是皇太极手上的筹码仅仅刚刚等于他们这些部落时期就是贵族的猛将手里的筹码，贸然出手不是明智之举。
打下盛京之后，权力的天平很明显地向着皇太极的方向倾斜了，他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整治一下满清里面存在着的这帮贵族们。
这些贵族们手下大多有自己的私兵，皇太极在扩充自己的军队之外组建了由明朝士兵组建起来的绿营，不允许私掠又断了他们这帮贵族通过抢劫拿钱养兵的路。
阿济格是对政治不敏感，但他没白痴到双头蛇那个样子，皇太极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他们的蛋糕，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任谁都知道，皇太极要对他们这群亲戚下手了。
“你叫啥名，替俺除去这个玩意证名，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你这人。”
阿济格强行压住自己的怒气，强装微笑的跟王琪说道，眼前这个中原来的下贱人断了自己的财路，有那个机会的话他阿济格巴不得给王琪他们一行人撕成碎片。
阿济格现在没这个理由跟他们翻脸，但王琪他们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睛，要不然容易背后中七八箭自杀而死。
“大人不必如此，小人自南方而来，自然是有一场富贵要送给大人。”
王琪一眼就看穿了阿济格的小心思，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刻在脸上，想不被人看出来都难。王琪回想起来出行之前崇祯给他的殷切嘱咐，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皇爷惊天妙手。
“你这就会闹笑，一行脚商能赚个多少，俺阿济格看不起你小恩小惠。”
阿济格的脸色有所缓和，这帮客商还算懂事，但和双头蛇他们每个周给自己上贡的那一堆钱财比起来，就是把这客商带的货全都卖了也比不上。
王琪笑着把身体倾斜，凑向阿济格的耳边，轻轻对他说话。
阿济格背后的两个侍卫怒目而视，几乎要拔出刀来，王琪背后的刘七也是不甘示弱，双方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给自家领头的拦下来了。
“当真？”
此刻的阿济格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去了大半，他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客商，脸上的狂傲和怒火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相信的疑惑。
王琪看着这个努尔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皇太极的弟弟，刚刚改领镶白旗的亲王阿济格，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且跟俺回府，回去再做处置。”
阿济格一挥手，后面的侍卫默默地站了回去，眼神默默看向地板。
“掌柜的，俺这不肖部下给噶大伙添麻烦了，这伙人的酒费和俺的酒食费你只管去俺府上要就是了。”
一边说着，阿济格一挥手，呼啦啦带走一片人。
“那咱呢？”
刘七迷惑地看着态度忽然间就开始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阿济格，带着崇敬和好奇地问王琪。
“大哥牛x啊，俺还寻思要跟这蛮子后面的人干一仗，干仗的准备我和兄弟们都做到了，大哥你老实交代，搁哪学的妖术给他魂都拉走换了个的？”
“妖妖妖，我看你是评书听多了，脑子都让玉面狐狸精给勾走了，我只是遵了皇爷的命令，按皇爷的吩咐跟他说了句话罢了。”
王琪一边恨恨骂着刘七这个榆木脑袋，看来刘七除了在干仗的技巧外，这智商也快和那个双头蛇差不多了。
皇爷当真是神机妙算，连他们会遇到啥样的人都算的死死地，王琪对崇祯的崇敬之心又上了一个台阶，现在要是崇祯搁他面前，估计王琪能一把跪下去给他磕俩响头。
这话其实也很简单，不多，就几个字。
“南互商，治相予。”
阿济格就算再痴呆，也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交代自己的手下，要给这一行人严密保护起来，不能有任何人接触他们，直到他领着这群人见到自家那个阿哥之前。
阿济格明白地知道，为啥皇太极占了盛京之后反而不安心下来，他们满清和大明相比就像一个暴发户遇到了一个世代有钱有权的大户。
一言以蔽之，皇太极需要时间和钱，还有这片得而不正土地的正统权力，只要一天自家没有正统性，皇太极的腚就坐不稳盛京这块地方。
这两天又是不允许私掠，又是不允许扰民的，快给他阿济格憋屈坏了都，在他们骨子里的野蛮在诉说着，攻下来的城不屠一遍还有啥意义在？
阿济格不见当初一个一个汉人村挨个屠下去，也不见一个男人不留女人拉去当军妓的皇太极有多好心。
归根到底，满清得国不正，言不正名不顺，人的心思也不会服你，皇太极就像是坐在火坑上一样占领盛京，虽然明军不敢和八旗兵野战，但袭扰还是有胆子的，这胆子还很大。
在火坑上内忧外患的皇太极此时做梦也想得到这帮客商嘴里的东西。
南互商能让皇太极拿到他需要的钱，而治相予则能让皇太极得到他天天到晚惦记着的正统性。
有了这两样东西解决自己燃眉之急，这是皇太极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作为引荐人的阿济格自个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对于帮着自己解决燃眉之急的人，皇太极一向的态度是没亏待过。
通商可是个肥差，要是能落在他阿济格自己身上这又是好大一笔进账，最主要的是，这笔账还是笔烂账，一天到晚来东北的黑商客商不计其数，皇太极手下可没有专门管商人征税的机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笔钱他阿济格天天站在里面捞都捞不完。
当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一笔财富，阿济格偷着笑，为自己的军队又能壮大几分在心里头拍手叫好。
阿济格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在第二层，可他没想到，说出这两句话的王琪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