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谷
夜深沉。
乌云卷了上来。
月亮被遮住了。
四下越发得黑。
恐怖的鸟鸣越来越近。
张瘸子躺在张谷身边，默默回想二十年来父子温馨的点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胸口，铁铸的骷髅再次泛起诡异的血色。
张谷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爹……”
空旷的坟地旁，忽然传出一道轻微的呼唤。
张瘸子猛然警觉，从地上坐起来，四处张望，怀疑自己听错了。
“爹……”
这一声清清楚楚，传在他的耳中。
“这……”
张瘸子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爹……”
声音再次传来！
张瘸子猛地站起来，茫然地向四处张望：“谁？谁这么客气？”
“我是……你儿……张谷……”
张瘸子道：“你走吧，我已经没钱了！那四十两，真的是家里最后积蓄了！”
“呵……呵呵……”
“咳咳咳……”
是骨骼移动的脆响。
张瘸子猛然回头，见儿子的尸体正在缓缓站起！
张瘸子大惊失色：“别闹了，快把钩子拿开，我儿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
他上前两步，赶紧去摘张谷身上的钩子。
一下。
两下。
没有！
“你！”
张瘸子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随即反应过来，又赶忙爬起，抓住张谷的手道：“你……你是张谷？”
震惊，欣喜，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绝望的溺水人，被一个浪打到了岸上。
他像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一口甘美的泉水。
这回是真的吗？
是！
一定是的！
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老天爷！
或者说，那个大祝并没有骗自己，他真的把张谷的魂魄召回来了？
张谷破碎的脑袋忽然裂出一个豁口，一团混着碎肉的绿色黏液吐出，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来。
“是……我……”
张瘸子不敢相信：“你……你活了？”
张谷艰难的张开双眼。
他的脑袋被打碎，于是双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分别看向两边。
“爹……你在哪里？”
张瘸子失声痛哭道：“爹在中间！”
他伸手，将儿子分道扬镳的双眼撮合在一起。
腐烂的双眼，眼球呈现出米黄色，瞳仁像蒙了一层薄雾，灰白而破败。
“爹……我，活了！”
“儿啊！”张瘸子大叫一声，狠狠将张谷抱住！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伸手，不断抚摸张谷的脸庞，依旧冰冷而破碎，忍不住开口问道：“儿啊，你……你真的活了吗？你的身上怎么没有变化？”
张谷扭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咯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
这……我儿要下蛋？
张瘸子心头一颤。
张谷笑完，开口道：“爹，其实，我根本没死！我早就暗修天真教的秘术！”
“赵旋说的没错，我，就是天真教徒！”
“啊！”张瘸子震惊：“你……你怎么会加入那伤天害理的邪教？”
张谷冷笑道：“你耽误了我这么多年，活活将我异禀的天赋浪费掉！”
“我若不走歪门邪道，怎么去跟宗门内那些资源堆砌的天才弟子去争？”
张瘸子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是爹耽误你了……”
张谷笑道：“我早就知道，张旋那狗东西竞争不过我，会用卑鄙的手段陷害我！所以，我早已在自己的身体上，刻画了天真教的秘术法阵！”
“即便他能将我杀死，我依然能靠法阵复活！”
“桀桀桀……”
张瘸子一脸震惊，这……我儿不会是路过的邪魔附体吧？
人怎么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张谷继续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算完全复活，只能算半人半尸。”
“若想彻底复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瘸子了然，原来如此！
张谷继续说道：“爹，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
“我？”张瘸子指了指自己：“好！儿啊，你说，无论你要爹做什么，爹拼了老命也要给你做到！”
张谷道：“爹，我要你去杀人！不是杀一个人，而是杀一个个人！”
“啊！”张谷瞬间脸色惨白。
“这……儿啊，你这可难为我了，就我这腿脚，人家一跑我根本追不上啊！”
张谷扭曲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开口道：“我会帮你的！”
“可是……”张瘸子疑惑道：“你要复活，与我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张谷斩钉截铁道。
“我修炼的功法，乃是《天真邪典》中所载的《九转还魂法》，需要不断用仇人的血液，浇灌我的尸身！”
“每月初一十五，便是我浸泡血水之时。”
“每浇灌一次，我的修为便增强一番。”
“仇恨越深，仇家修为越强，我的修炼进度便会越快！”
“直到九转大成，功法修至顶端，我便能摆脱桎梏，重塑生机，再世为人！”
“这……真的吗？”张瘸子心中燃起希望之火。
“儿啊，你真的可以再世为人？”
张谷道：“爹，我为什么要骗你？”
“好！”张瘸子坚定说道：“儿啊，这一次，爹一定为你杀尽世间仇敌，让你重塑生机，再世为人！”
张瘸子感谢上天，更感谢儿子张谷，给他一次弥补亏欠的机会。
从前没有做到的，这次他一定不留遗憾！
从前不敢触碰的仇敌，这次说什么也要斗上一番！
从前不敢抗争的命运，这次他要押上一切去赌！
他抬头，看着儿子碎裂的脸庞，满眼都是他儿时的模样。
“谷儿，上半生，爹对不起你。”
“下半生，爹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儿啊，你说吧，让爹去杀谁？”
张谷道：“青云宗大长老赵无明，你杀得了吗？”
“杀不了！”张瘸子诚实点头道。
张谷道：“那我们，先回家吧，再从长计议！”
张瘸子道：“好！今后无论你说什么，爹都听你的！”
张谷指着眼前被掘开的坟茔道：“先把它埋上吧！”
“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我复活的消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一旦传到青云宗那边，我们父子二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