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常的老爸

    我妈很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探望我爸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妈在拥挤的出租房里进进出出，嘴里不断念叨着“这个也带上”“这个不带了”“这个他会喜欢吗”“他应该会喜欢吧”“算了带上吧”“不喜欢就拿回来”“我今天憔悴不憔悴啊”“这个他爱吃”“带上”……

    我妈每次都这样，搞得像她要去约会似的。

    “妈，好了没。”

    “好了好了，走走走。”

    她催促我，生怕赶不上公交车，错过了探望的时间。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精神病院的大门。

    我有点畏惧这扇大门。

    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我看到我老爸了。

    他和一个月前差不多，就是头发长了点，胡子倒是没长，看到了我和我妈，他立马咧开了好看的嘴角。

    我松了口气。

    看来老爸今天没发病。

    老妈倒是一反常态，满脸娇羞，只能不停的掏东西来掩饰她的欣喜和害羞。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横亘在我与老爸之间的铁栏消失不见了，我成了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下一秒，我就能看到那扇冷冰冰的铁栏完好无损的矗立在那里。

    多少年了都没变过。

    “秋秋。”

    我爸喊着我的小名。

    我跑过去，紧紧握着他的手。

    “老爸。”

    我妈在一旁看着我俩，满眼的幸福。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好多年前，那时候我才刚上小学一年级，那个时候我爸还没进精神病院。

    “爸爸，我妈去上班了吗？今天不是周日吗？”那天我醒来，睡眼惺忪。

    “医院喊她去值班了，锅里还热着稀饭，秋秋自己去盛哈。”老爸坐在沙发上看nba球赛。

    那些人的鞋与地板磨出的“嗝叽”“嗝吱”就真的挺难听的。

    但我爸偏爱听，他喜欢看球赛，他还会打篮球。

    前些年，村里的有钱人在村口的空地上建了一个篮球架。我爸经常去那里打球。

    我会坐在篮球架旁边，看着我爸一个人运球投篮，看着夕阳西下，看着天边流光溢彩。

    我吃完粥，自以为悄悄的钻进了我爸的怀里，偷瞄他手里的报刊。

    我爸也配合着我的表演，装作突然惊讶道：“呀，秋秋什么时候钻到爸爸怀里啦？”

    “爸爸，我会瞬间转移！”

    “哇，秋秋真厉害。那咱们中午瞬间转移到妈妈工作的医院，给妈妈一个惊喜，好不好？”

    “好！惊喜！惊喜！”

    如果你要问我，我和我老爸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变好了，那是因为他现在是正常的。

    我爸正常的时候是天使。

    他特别儒雅，还写得一手顶顶漂亮的毛笔字，每年我们家过年时的春联都是他写的，有时候还会送邻居几副。

    我有一个兴趣爱好是读书，也是受我爸的影响。

    我从来不会告诉我爸他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那么谦和的一个君子，怎么会接受另一个地狱般的自己。

    我讨厌发疯时的他。

    “秋秋。”

    有时候我分不清他是叫我“球球”还是“求求”。

    “把老爸的稿子拿过来。”

    老爸的文笔是极好的，经常在各种期刊上发表文章赚点稿费，给我买零食。

    我会把它们剪下来贴在相册里，相册里有一张我爸我妈的结婚照和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我跑过去，摇着他的胳膊。

    “爸爸，别写稿子了，我要瞬间移动了！”

    “哈哈哈，好，那老爸也瞬间移动吧。”

    他站起身，去厨房把锅碗都洗了一遍。

    然后走到门口，把钥匙晃来晃去。

    “亲爱的秋秋小公主，请你瞬间移动吧。”

    “好——看我瞬间移动！”

    我一溜烟跑到电动车的后座，耷拉着两条腿，看着老爸锁了堂屋的门。

    “大黄，我要走喽，我会给你带午饭的。”

    我冲着那条只比我大了一岁的狗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