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导师
全场灯灭。
舞台上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四位导师自出道以来的演艺经历vcr。
前两位都是出道二十几年的大前辈,一个是曾经红透半边天、近年仍在开演唱会的超级偶像,一个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制作人。
第三位是华裔说唱歌手中成就极高的一位,而第四位就是迟倦。
迟倦其人,是娱乐圈里很特别的一个存在。要说行事作风我行我素,他排第二,整个娱乐圈就再找不出个排第一的来。
他倒也确实有狂和傲的资本。
出道不过六年,凭借出色的外貌、气质和两部现象级偶像剧红极一时,成为当之无愧的顶级流量。
也曾一声不吭消失整整一年,又在众人唱衰的局面里强势回归,凭着一部现实题材电影,成了当时最年轻的三料影帝。
他还是国内娱乐公司巨头天皇娱乐的太子爷、是这档节目《百分之七》的金主爸爸。
……当然,这些所谓的光环再盛,也和“男团选秀节目导师”挂不上什么勾。
他还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唱过歌,一度让众粉丝心照不宣地认定光鲜亮丽的迟影帝其实是位五音不全的音痴。
但……迟倦有近二十年的舞龄。
他拿过多个世界级街舞大赛的冠军,这几年还在国内热播的一档街舞选拔类真人秀中当过两季教练。
所以说,和其他三位在各自领域内有莫大影响力的前辈比起来,迟倦更像个……纯粹的打工人。
作为舞者,过来教个街舞。顺便以资方的身份,深入地考察考察国内团体偶像的文化和发展环境。
随着最后一段vcr的画面渐渐暗淡,场内的灯光再次变换。
“哇——”
“这就是《百分之七》传说中耗费巨资的灯光舞美吗……”
在练习生们兴致昂扬的议论声里,四位导师以串烧的方式相继出场,各自表演了自己的经典作品。
场内氛围一触即燃。
变幻莫测、七彩斑斓的酷炫灯光下,一百个十几、二十几的大男孩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有挥手的,有尖叫的,全场整齐地一遍遍喊着台上导师的名字。
热浪沸腾,一百个男孩燥出来的热闹劲简直堪比天王巨星的演唱会现场。
时野对除迟倦以外的其他三人了解不多。即使参加节目前在网上查过相关资料,他对这三位前辈导师的感知仍然是模糊的。
直到这一刻。
在身旁一众大男孩激烈热情、此起彼伏的嗷嗷叫喊声里,他莫名被触动到,也扒着桌子往前探身看。
在这一天之前,时野对练习生的认知仅仅是来自李言的一句“每个月的基础工资会更高”。
李言当然也说过别的。
要日复一日地早出晚归、汗流浃背,要像锻剑一样磨出最利的刀锋。
但dance、vocal、rap甚至创作能力,舞台表现力,临场应变能力,偶像的自我约束……
这些词以前对时野来说没什么实感。
直到这一天,四位导师将这些词轰然炸响在这一方热血的舞台之上。
时野他们队是自选a班的组合中最后一个出场的。
前面表演过很多队。少数是真的实力逆天,让导师们赞叹不已地给了评级a。
其余自评为a的练习生们大多远远达不到导师们心中的高标准,在台下其他练习生心有戚戚然的“好严格啊”、“天,这都不能a”声中降到了f班。
“哇到他们了——”
“炸场的来了!!”
“看看看看陆方醒!我偶像!”
“我喜欢阮廷安……好可爱!!他还冲这边笑了!!”
“头发炸炸的那个是谁啊,看着好眼熟。”
“陈樵,以前混过地下。但他唱歌超厉害,大vocal,哎哟那一把烟嗓啊……”
“诶诶诶,最后那个是谁,看不清名牌上的名字,他……好好看啊。”
“不是,星耀传媒还能有自评级是f的练习生??不是什么高端的心理战术吧。”
时野侧头看了眼台下,肩上忽然被揽了一下。陆方醒在他侧后方低声说了句:“别管他们,好好跳。”
阮廷安正领着他们三人往舞台中间走,听见这响动也回过头来冲时野笑:“别紧张啦时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台下都是白菜和萝卜。”
时野冲阮廷安抬了抬下颌,示意不用管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登台,以前他主持过很多次学校的大型活动,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以前的台下不会有这样那样针对他的议论。但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
四人走到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各自简短地自我介绍后,由陆方醒领头,整齐划一地向台下弯腰鞠躬。
直起身时,时野的视线下意识往导师席处的迟倦那里瞥,没想正对上迟倦的视线。
迟倦勾唇冲他笑了下,而后视线一一扫过台前的四人。
他眯眼看了下时野衣服上贴的自评等级,笑着开口:“你们组每一位都选a吗?”
时野刚要解释,一旁的陆方醒已经揽住他的肩:“老师,时野之前从来没跳过舞,到现在刚练两个月,所以选了f班。”
坐在迟倦身边的女导师是音乐制作人方茹。她不经意地看一眼迟倦,又对着台上练习生温婉地笑笑,眼尾飘逸的蓝色眼线在绚烂的舞美灯光下泛着亮光。
“那,期待你们的表演。”
乐曲节奏欢快,鼓点密集。旋律看似活泼轻快,舞台上四人的舞蹈动作却在副歌渐入时骤然变换风格。
动作潇洒利落,大开大合,又卡点精准。
齐舞部分震慑得台下练习生交头接耳地喃喃着“太齐了”、“强”、“这气势,炸了啊”。
加之陆方醒台风霸气风格恣意的说唱,陈樵低沉暗哑的烟嗓低音,阮廷安燃炸全场的凤凰跪和后空翻,时野驾轻就熟自带混响的惊艳高音……
乐曲在最后一个节拍急促消音,四人稳稳立于灯光炫目的舞台之上。
台下阵阵欢呼,掌声和议论声久久难停。
迟倦嘴角挂着点不明意味的笑,视线落在站在最边上、喘气喘着整张脸都轻微泛红的男孩身上。
虽说以专业水准去看,时野刚刚那段舞不过是照猫画虎,形似神不似。但短短两个月,已经能在一场质量极高的齐舞表演中没砸掉场子,看似融入。
要在外行人看来,甚至能夸句跳得不错。
也是……服了他。
不知道这两个月是怎么和他的舞蹈老师以及队员们互相折腾、相互折磨的。
迟倦想象了下那画面。
越想越好笑。
时野一直侧眸不经意地瞥迟倦的反应。现在被他莫名其妙一个劲地盯着看,看完还悠悠缓缓地笑。他本来就飘红的脸这会儿更是红上加红。
见面第四天,他就在他这位拿过世界街舞比赛冠军的……男神面前,卖力又滑稽地跳了一套广播体操。
方茹看了看手中的练习生资料,点名要看陆方醒的创作。
一场台风极炸的表演过后,其他三位导师眼中满是肯定。
迟倦忽然问陆方醒:“你是不是写过一首《曾经》?”
时野眼睫动了一下,忽然抬头看他。眼神有点期翼,眼尾又耷拉着。
这小动作既矛盾,又突兀。不过镜头在这时拉的是远景,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小细节。
迟倦看陆方醒愣神,以为是对方没反应过来,便解释说:“那句‘谁料跌了却又要翻身,望满身伤痕,才明白即使嬉笑一生,也常被困[1]’,我很喜欢。”
陆方醒的眼神有片刻的游移。
但他的专业素质和舞台经验已经足够控制着他即使心底情绪复杂翻涌,也不将目光移向时野,而是笑着迎上迟倦的目光,谦逊地微微弯腰:“谢谢老师。”
几位导师接连点评和夸赞过阮廷安、陈樵后,就轮到了时野。
那位是许多在场练习生家长的偶像的大前辈张迁南慢条斯理地念了一遍时野的名字,满是兴趣地望着他:“舞蹈只学了两个月?”
时野的气这会早喘匀了,但身体就像刚参加过一场马拉松,有点……虚。
他点头应声,“……是,老师。”
方茹在一旁怜爱地看着这个漂亮小孩,“零基础能跳成这样,很不错啦,是不是,张老师?”
张迁南乐得眼尾皱纹都多了两三条,“有点天分,不过,我之前就对这个小朋友有些印象……”
他扭头和方茹说:“他之前给我公司的艺人写过词,写得很不错。”
方茹怔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眼底一亮:“这就是星耀的那个、那个——对,是叫时野,看我这什么记性!哎,我还蛮喜欢他的词曲,是有天赋的那种。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这个节目啊。”
台下练习生们听着两位导师的讨论,有的一脸懵地扭头四处打探。
也有少数知道时野的练习生,议论的点却是:“他就是时野?不是,时野就是他?不是……我是说,时野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网上都没他照片的?我还以为就只是个才华横溢但平平无奇甚至长得特别丑的公司签约小词作呢……”
“这是来抢饭碗的吗!!”
说唱导师王初之前虽然不认识时野,听身旁两位老师讨论也听出了个大概。
他又低头瞥了眼时野的资料,这一瞥,既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
王初朝迟倦身前那份资料上的学历那栏指了指,示意他看。
迟倦点了下头,抬头看向时野,“还在读书吗?哪所大学?”
时野被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答了句:“大四。”
答完才想起这是公众场合,迟倦知道的那些,其他导师当然不知道,就补充说:“在p大读中文,大四了。”
迟倦轻嗯一声,笑着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王初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迟倦本科就在p大读的金融,“……诶!迟老师,那你和时野还是校友啊?”
台下早已一片哗然。
“学霸,学霸。”
“羡慕啊,我中学语文就没及过格好吗!”
“哈哈哈哈你这水平就别指望了,人家中文系高材生也救不了你……”
“等等,p大就算了,中文系诶,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体验生活??”
王初也听到身后练习生的疑问,于是替他们疑惑又好奇地提出疑问:“时野,你为什么要来到《百分之七》?”
时野:“……”
他明明记得,往期的选秀节目里,几乎没什么人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被导师席上四双眼睛和台下九十几位练习生齐齐地注视着,时野正组织措辞,很轻微地朝迟倦那边瞥了一眼,冷不丁又被迟倦抓了个正着。
迟倦笑着看他,语调不紧不慢:“时……同学啊。”
他下巴轻抵在手背上,端详着时野。见人眼睫不安地眨了下,于是自认为体贴地把声音放低了些,像与人耳鬓厮磨般,开口问他:“偷偷看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