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背水一战
周文所带领的这一屯五十余人，全都是土生土长的苦井里人，从小便在山野间嬉戏玩耍，采集耕作，早已习惯了山地环境，人人都能在山野间如履平地，往来如飞！
趁着秦人所释放的烟雾，他们迅疾地越过石墙，或在山石之后，或在山溪之畔，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藏身之地，并用藤条制作的盾牌护住要害，以免秦军突然发动弓箭袭击。
按照周文的命令，为了更好地隐蔽自己，以收到突如其来的效果，他们要等秦军先进攻，然后再打反击。
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等待着秦军的进攻！而眼睛却被辛辣的浓烟熏得生疼，直流眼泪！
突然，空中传来了利箭尖锐的破空声！这正是用军中的制式弓箭，射出的装有青铜铲形箭头的长羽箭！
这种弓箭在民间极其少见，周文也只在冉叔那里见识过。
当年，冉叔曾用十余张上好的狼皮从黑市里换来一把秦军制式长弓，以及几支装配着硬翎羽毛的青铜长箭！
喜爱射猎的冉叔把它看做宝贝，轻易不在人前展示。有一次，在周禾的百般恳求之下，冉叔才在周禾兄弟二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只听到冉叔沉声喝一声“走！”，弓弦抖动之中，一支青铜长箭破空而飞！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声！
如今，在战场上听到了类似的破空声，周文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毫无畏惧地等死是这种感觉！
每个人都用藤条做的简易盾牌紧紧护住自己的要害，希望能在呼啸而至的箭雨中保全性命！
周文抬头看天，望见在浓烟之中，有无数根黑色的丝线从上空划过，尖锐的嚣鸣声近了又远！接着，从石墙那边，传来了“噗噗噗——”的箭镞射入土石之间的声响。
原来，秦军还以为周文他们躲在石墙之后，企图用一场箭雨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或许，秦军对自己的箭矢的杀伤力足够自信，在一波齐射之后，步卒又一次攻了上来。
烟雾还在持续，周文他们撕下衣襟，从随身携带的水袋中倒出水来浸湿，蒙上口鼻。
杂乱的脚步声从弯道处传来，透过烟雾，周文能够看到一个个黑灰色的人影。
在苦井里生活的人，为了维持生计，多多少少都要上山打猎，以补充粮食的不足。因此，周文所带领的这五十多人，大都精于弓箭。
只不过，周文他们所使用的弓箭远不如秦军的精良。他们所使用的，多是竹木弓箭，为增加杀伤力，他们在竹木箭头上涂了毒药。这些毒药，人们在长期的打猎过程中发现的，能够使大型的猎物昏厥甚至死亡。
烟雾中，五十多个猎人各自选好的目标，悄然拉开弓箭，等待着猎物走近一些，再近一些！
伴随着弓弦的崩响，“咝——”竹木箭破空的声音短促而刺耳，紧接着，就有黑影倒地，并传来濒死的哀嚎声。
一些黑影倒下，更多的黑影出现！这是一场以少对多的战斗，稍有不慎，就会当场丧命。
秦军显然意识到了对手隐藏在石墙的这边，他们没再使用弓箭，而是呐喊着向前冲锋！
周文估算，在短兵相接之前，还有时间再射一箭！他平日里以读书耕作为主，但也曾在哥哥周禾的指点下练习过弓箭，射猎野兔、野鸡之类的也不在话下。
“射完最后一箭，列阵迎敌！”周文高喊。
只听弓弦崩响，又有几个黑影倒下！
风突然变大了，弥漫的烟雾也变淡了许多。
但是，周文明白，接敌之后，即使没有烟雾，马杰也不能再从山崖上用木石攻击秦军了。
狭窄的山道上，苦井里的五十一位男儿迅速地排成七行，前三行是第一梯队，后四行是预备队。
第一行的七位士卒的身材普遍矮小瘦弱，他们一手拿着藤条盾牌，一手提着青铜短剑，或者铁制镰刀之类的武器，负责在接敌之后攻击敌人的下盘。
周文在第二行，他认为作为一个指挥官，不能龟缩在最后，要做，就做身先士卒的指挥官！
由于缺乏矛戟之类的长兵器，因此，第二行的士卒人手一柄削尖一头的粗长竹竿，权且当做长矛使用。这一行是整个军阵的核心，能否稳住阵脚，就看这一行能不能顶得住了。
第三行的士卒的武器与第二行一样，所不同的是，他们手中的竹竿更长，挥刺起来需要的力气更大。因此，第三行的七位士卒都身高马大！
后面四行是预备队，所使用的武器与前三行一样。
这五十一个人，都是苦井里的子弟，都有亲人惨死在了秦军的刀兵之下。他们有着抗击秦军的热忱，却没有战场厮杀的经验。
从参加起义，到上战场，中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在平日的的劳作中，大都锻炼出了一副强健的体魄，有的是力气，却不知道有没有勇气面对血淋淋的厮杀？
谁都不是生来就属于战场的，但是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把人推向了战场，只有直面厮杀，战胜敌人，才能够活下来，才能拥有无限的希望。
风越来越大了，敌人也越逼越近，甚至能够看清对方的样貌了！
周蛋蛋站在第一排，手心里早已变得汗津津的了，觉得手中的盾牌和镰刀滑腻而沉重！风吹过，只觉得裆下一凉，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尿了裤子。
“不要退，拿稳盾牌，伏低身子！”周蛋蛋觉得周文的声音沉闷而遥远。
周文抬起手中粗重的竹竿，“上！”
第一排的士卒应声伏低身子，二三排的十四根竹竿同时抬起，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在这样狭窄的山道，兵力是无法展开的，就算有数量上的优势，也要等到前方的士卒战死之后才能补上。这，让周文觉得庆幸。
秦军以进攻阵型推进过来！
第一排的几个士卒手持长矛，仅仅穿着单薄的竹木皮甲！
“啊——”周蛋蛋疯一般地嚎叫起来，竟伸手抓住了刺过来的一柄长矛，眼睁睁地看着矛头刺穿身体，而他也把镰刀挥进了那个秦兵的头颅之上！
哀嚎之中，那柄长矛竟把周蛋蛋凌空挑起，血沫似雨而下！
来不及惊讶，更多的矛头一齐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