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都市小说 > 小镇做题家孔子祥 > 第27章 年薪十万

第27章 年薪十万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回家的航班开始下降,进入子祥家乡上空。这座地处祖国西南边,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小城,每年冬季最低气温也不过才四五度,现在天气已经回暖,早间阳光柔和,空气还有些许凉意,到了中午气温就开始回升至20c,热烈的阳光又开始烘烤这片土地,总之,这里的冬天已经不再寒冷。小城中央新立起两栋高楼,大概有20层那么高,周边几个工地上许多套着绿色防尘网的脚手架整齐的排布开来,那是正在开发的新楼盘。再往远处,一条已经筑好路基的新环城路穿过水田中央,把这座小城的面积又往外扩了不少,不久之后,这中间的空地也将迅速长出不少楼房来。

    出租车到家刚停稳,孔刘二人听到声音就从家里欣喜的走出来,子祥微微一笑,故作镇定,他还是不善表达情感,即使和最亲密的人也一样。

    “累不累,肚子饿不饿?”母亲刘玉竹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关切。

    父亲孔德明则转到车尾,打开后后备箱帮他提行李。

    一进到家中,立马又有了那种安定感,一切变得熟悉和亲切起来。这栋二层小楼的摆设没有多大变化,除了一套新的布艺沙发外,其他的都还是老样子,黑色的门、旧的家电和桌椅板凳,空空荡荡的房间和还有那简单到可怜的窗帘。现在房子比以前更显凌乱,院子的墙壁上挂着拖把、水壶、不知装着什东西的袋子、还有一杆提秤,晾衣服的铁丝上挂满衣服和毛巾,洗手台上摆满洗发水、洗手液、洗洁精、香皂肥皂和洗衣粉,台子下面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盆和一卷水管。停摩托车的车棚下堆满杂物,从乡下搬来的旧柜子、旧箱子,废旧纸板和坏掉的电饭煲、电磁炉,还有那台比子祥年龄都大的老式缝纫机。还有窗台上、架子上、抽屉里、柜子里,凡是能存放东西的空间里都塞满了零七八碎的物件,瓶瓶罐罐、塑料袋、一卷尼龙绳、一卷细铁丝、几颗螺丝钉,孔刘二人总是舍不得扔掉,随手一揉一卷一包一放就收纳起来,等需要的时候总能从这些破烂玩意中找到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这栋房子已经逐渐褪去最初的光彩,其实他原本也不曾光彩过,最初的时候它只是简陋寒酸,而现在又变得凌乱不堪。刘玉竹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乱一点才有家的味道,干干净净整整洁洁那是住宾馆”。子祥对母亲这种歪理十分不服气,但又觉得有些无奈,这些年家里为了还房贷和供他读大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切从简,能省则省,他们二人以及这栋房子把本该有的光彩都给了他,让他变成这个家里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好歹他没让父母失望,考上了好大学,毕业进了500强,留在了北京,这让他们灰暗的脸上和这栋简陋凌乱的房子也跟着熠熠生辉。想到这儿,他又后怕起来,还好他总算是混出点人样来,否则该如何面对父母,还怎么有脸回到这个家中。

    “回来多长时间?”饭桌上,孔德明问道。

    “一个月,3月份就要上班,还得提前回去租房子,估计24号左右就要走。”

    “租房子?单位不提供宿舍吗?”刘玉竹有些疑惑。

    “怎么可能?在外面上班都是自己找住处,又不是这里的公家单位,上班还给你安排宿舍。”

    “那你上班是干什么的?”刘玉竹夹了一块鸡肉给子祥。

    “写代码,具体得上班了再安排。”子祥觉得说太多父母也不明白。

    “哦。”刘玉竹似懂非懂,但觉得儿子出息了,做的都是些高级工作。

    “工资一万多呐?”孔德明笑眯眯的望着儿子,脸上露出一丝骄傲。

    “嗯。”子祥故意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也对自己感到骄傲。

    “哦哟,不得了啊,你爹我干了一辈子,明年就退休,工资也才5000块。”

    “那没可比性,你在这里5000可以过两三个月,我在那边一万多估计也就够一个月的花销,水涨船高嘛。”子祥停下筷子,有些认真的跟父亲解释道。

    “先不要管拿多少工资,你刚走上工作岗位,把工作做好做踏实是首要任务,要多听领导招呼,跟同事搞好关系。”刘玉竹又一本正经的开始了唠叨。

    “哎呀,我知道。”子祥条件反射式的表现出了不耐烦。

    “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多吃些,调理好身体,以后你怕是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一次,想吃家乡味道就难了。”孔德明语气中略带调侃。

    刘玉竹白了孔德明一眼,“别听你爸讲丧气话,想吃还不容易,到时候快递寄给你就行了嘛。”

    子祥快速扒拉完一碗饭,又喝了一碗鸡汤,“我吃饱了,你们二老慢用。”

    子祥出了家门,来到隔壁邻居家打声招呼。

    “哟,回来啦,高材生,听说毕业啦?”邻居郑卫华比子祥高一届,省内读的二本师范院校,回来之后考上特岗教师,现在在乡下一所中学当老师。

    “嗯,毕业啦,终于毕业啦!”子祥颇有感慨的答道。

    “哎呀,你这大秀才也是不简单啊,高考状元,名牌大学,研究生,现在又进了什么公司?”郑卫华一边说一边给子祥倒水。

    “xx公司。”

    “还是世界500强?”郑卫华一脸稀奇的表情看着子祥。

    “管他几百强,跟我没多大关系,他又不多给我几块钱工资。”子祥谦虚的答道。

    “那他给你多少一个月?”这种问题对每个刚参加工作的人来说,都是必被问到的。郑卫华充满好奇,等着子祥报出一个能让目瞪口呆的数字。

    “才一万多一点。”子祥故意说的漫不经心。

    “才?”郑卫华惊讶不已,“一万,我的妈呀,快顶我三个月工资啦!”

    “北京的消费高呀,换做这边也就相当于四五千块钱,跟你差不了多少。”

    这解释让郑卫华心里得到一些安慰,“也对,那是北京啊,啥都贵,钱是不经用。”

    此时,左邻右舍见到子祥回来,都笑嘻嘻的过来攀谈两句。

    王叔说,“子祥,听说留北京上班啦,小伙子不错嘛,以后我们去北京就有个熟人啦!”

    李大妈说,“阿姨真替你高兴呀,你看我家浩明,读书不成器,公务员也考不上,现在就打点零工,他要是有你一半就好喽!”

    面对这些叔叔阿姨、邻家玩伴的夸赞,子祥也习以为常,他从小就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自从高考戴上“市状元”的头衔以来,他就更成了亲戚朋友眼中的天之骄子。读大学这些年,他的个人事迹被小区里的左邻右舍当做教育子女的最佳案例,他成了小区里娃娃们的榜样,同龄人中的优秀代表,父辈口中的有出息之人。这些溢美之词难免使他产生一种自豪感,这来自他的学历,他的工作,他的薪水,还来自他工作的地方,北京。这些东西加持在他身上,仿佛游戏当中的主角获得各种装备和技能,金光闪闪,所向披靡。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面,他学历最高,走得最远,在别人眼中也理应有最好的前景。邻居们有意无意的夸赞可能发自内心,也可能出于客套,但对子祥来说这有意无意又让他背负起了别人对自己的一种期待,身上也就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可问题是北漂哪有那么容易呢,他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北京多了去了,按网上开玩笑的,街上随便丢个砖头,都能砸到个清华、北大的。所以他总是如实回答,北京那地方竞争压力很大,比自己能力强的多了去了,自己工资不算高,他也就是千万打工仔中一个,但在这些邻居们看来,这又成了他谦虚的一面。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欲加之誉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再怎么说,这总比被人看不起强。

    还有几天就过年,子祥独自在家没事干就开始打扫起卫生来,白天父亲要上班,母亲也回到镇上上班,自从子祥读了大学,一家三口不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一直持续至今。这些年来,最苦的还是母亲,一个人住在镇上工商所的宿舍,不仅孤苦伶仃,而且还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晚上睡觉有个风吹草动,打雷下雨,就总是睡得不安心。她之所以让子祥毕业就回来,看来也不是舍不得儿子,确实是深有体会,镇上离家只有三十公里,更何况那是四千多公里以外的北京。

    大年三十,刘玉竹做了一大桌菜,孔德明当下手,子祥平常不做饭也就基本不进厨房。子祥照例是三碗饭,喝了一杯可乐,胃里开始觉得发胀,但口舌还是被饭菜的味道勾着,感觉就是吃不够。吃完饭,子祥帮着收拾桌子,拖地,母亲洗碗,父亲则到外面抽起烟来。

    晚上八点,一家人打开电视机,收看春晚。今年春晚的舞美设计更加绚烂夺目,声光电的应用让舞台变化无穷极具视觉冲击力,看来这一届春晚导演组肯定又费了不少心思。开场演员们穿着造型各异,艳丽花哨的服饰,先来一曲七拼八凑大杂烩般的歌舞,还是那熟悉的配方和味道。子祥没心思看,低着头和同学们发短信拜年叙旧,约聚会的时间。到了最期待的小品的时候,他瞟了两眼,只见台上演员演得是相当卖力气,上蹿下跳,连滚带爬的,抖包袱的时候竟然笑得比台下观众还要大声,看得他尴尬症都快犯了。孔德明和刘玉竹一人坐在沙发一边,起初还兴致勃勃,就节目内容交流两句,后来眼神逐渐木讷,也都不出声气了。这些年的春晚,舞台一年比一年绚丽,演员一年比一年卖力,导演组一年比一年绞尽脑汁,可观众们却觉得一年比一年没意思。11点,刘玉竹已经眼睛眯成一条缝,哈欠连天,实在熬不住就进屋睡了。孔德明还要等到12点放一封鞭炮,这是跨年除旧迎新的必要仪式,子祥也陪着,年轻人不到12点是不会睡觉的。

    12点一到,小城顿时烟鞭炮声四起,烟花满天,密集的响声一瞬间笼罩整个城市,如同猛烈的冰雹砸在铁皮大棚上一样。孔德明拿出一大卷5000响的鞭炮挂到家门口,子祥帮着把鞭炮顺开来,足有十米长。往年孔德明一般只买500响的就够了,今年儿子顺利毕业并找到好工作,这不得好好庆贺一下。

    孔德明掏出打火机递给子祥,“你来点。”

    子祥接过打火机,蹲在地上,左手托引线,右手打火,引线一点燃就立马跑开。随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在过道里炸开来,火光极速闪烁,蹦出的火星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划出一条亮线又立马消失在黑暗中。过道里瞬间弥漫起浓厚的硝烟,在火光的映衬下腾空翻滚,一股刺鼻的硫化味直钻鼻腔,呛得父子二人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火光忽闪忽闪的照出他们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们的情感都藏在心里,正随着这火光跳跃,男人似乎都是这样。刘玉竹被鞭炮声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又接着睡去,这声音非但不觉得烦躁,反而听着更舒服,更安宁,就像一首催眠曲缓缓将她推入更温暖的梦境。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