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夏波蓉托孤月露
柳青舟哪怕被人折磨成如此狼狈模样，两个人钳制着他的臂膀，也不改读书人的风骨。
仰头蔑视着来人，对着来人的脸上吐出一口血沫子。
虽然口齿不清了，但语气仍然轻傲，笑道：
“呵，你们就这点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吴国公从氷州各地偷来的粮食都没能力养活你们呢。要杀要寡随便吧。”
那人将脸上的血沫子抹掉，提着柳青舟的领子，照着脸上就是两拳，怒道：
“杀你？那也太便宜你了。我们会让你看着我们张贴告示，你，柳青舟。通敌叛国，杀害城门守卫，把持氷州，意欲造反，而我们则是将你拿下的有功之人，等到你游街示众，受万人唾弃时那才是你的死期。”
柳青舟嗤笑一声，“你们当着百姓的面杀了守卫，又当着百姓的面凌辱我，你当天下会信你们这群鼠辈的话吗？”
被蔑视嗤笑的人，这回不怒，反而转身向周围的侍卫扬声道：
“到那时我们公爷已经取得氷州的兵权，整个氷州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今后都要遵从公爷而行。
胆敢背叛公爷，同公爷背道而驰的人，下场便如柳大人这般，自己死了不算，连带着家人孩子都要被捉拿回来，怎么处置还得看公爷的意思。”
说到此处那人面带隐喻的朝众人邪恶地笑了笑，其中一人立马明白其中意思，忍不住道：
“听说那夏氏可是江陵府出了名的美人啊，哪怕半老徐娘，在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边看着也没多少差别，只是不知道别处……有没有外表那么光鲜亮丽了。”
众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所指，淫笑连连，随即问起了柳青舟。
柳青舟听到他们的卑鄙之言，眼下一沉，杀心骤起。
而刚刚挑起头说话的侍卫看柳青舟如此模样，道：
“看来柳大人还是不服啊，大家伙儿都教教柳大人沦为阶下囚的人，该用什么姿态！切记可别让他死了，留口气就行！”
众人听有人带头，更加肆意的羞辱和践踏。
柳青舟奋力撞开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抽出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剑，斩断颈前的绳子，剑指众人，声音嘹亮激昂，甚至有些癫狂，斥道：
“几番腐臭，夏裘冬葛。莫邪利剑，恨斩群魔！”
从小到大，哪怕柳青舟幼小失怙，少年又失恃，柳氏一门衰落，有多少奸邪之徒觊觎柳家祖产。
独身一人也受过旁人冷落，但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现下只见其双目充血，杀心不减，挥剑反抗。
可柳青舟身手并没有那么好，再加上身上有伤，挥起剑来更是力不从心。
柳青舟试了两回，见自己无望斩杀这些人，眼中绝望不甘，随即眼神一定，提剑自刎……
“江上飘渡几许，雷扰消息无期。相思吞雨静谧，苦行东京、骤醒，登闻鼓惊心……”
月露站在案桌一侧研墨，细心感受着夏氏的情绪变化。
距离夏氏骤听柳青舟再无消息，陶林接手带众人继续前往汴京告状，已经过了十来天了。
今日傍晚便能成功抵达汴京，明日夏氏便要敲登闻鼓，去衣受笞刑，告御状了。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际劈下，震耳的雷声如同登闻鼓在耳边轰然敲响。
夏氏一惊，执笔在纸上惊留下一个大墨点。
夏氏看着墨点，颇为无精打采地吩咐月露再去取张纸来。
月露悲伤制止道：
“大娘子，您快歇息一会儿吧，前面便要到汴京了，这些您整宿整宿地写信氷州，都两日都未曾合眼了。身子要紧啊，您若倒了，少爷怎么办？”
她们这些日子多番派人打听氷州柳青舟的消息，均毫无收获。
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堂堂五品刺史，若是死了伤了，必会透出消息来的。
夏氏听到月露提及自己的儿子，思索了一番，拉着月露的手，道：
“好孩子，请你务必将我的明哥儿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只消将他托付给你信得过的人，便是山贼草寇，只要容得下他，给他一口饭吃，不至于让他死……”
月露以为夏氏想不开，随即有些恼地打断道：
“大娘子您说的是什么话，您想想，这样的日子，您是想让少爷活，可这活法，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幸福，当真是为他好吗？
还有若那氷州的逆贼拿到了兵权，您若撒手不管了，这世上要有多少百姓为此无辜丧命！”
最后一句其实并不是月露道德绑架夏氏，只是她劝解夏氏的方式。
在月露心中，救国救民自然重要，可是夏氏的性命也是同等重要的。
夏氏这才听出来，这小丫头是以为自己想不开了，找她托孤，这才恼了自己。
随即好声好气地将人拉回来，解释道：
“你这丫头可是误会我了，也怪我没讲清楚。我的意思是最晚不过今日傍晚便到汴京了，明日一早要敲登闻鼓，百姓越讼都是要去衣受笞刑的，我官人不过从五品的地方小官，我身无诰命，自然也逃不了这劫。
若是我有什么闪失，越讼无果，我心里最信你，才将我的孩子托付给你。”
明白原由，月露想到去衣受刑，夏氏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油皮都没破过。
若要当街去衣受刑，哪怕夏氏扛得住二十竹鞭，但她身为女子，又是官眷，今后就算得了公道，想必也少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
月露眼中含泪道：“那我能替大娘子受刑吗？”
夏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这傻丫头，如果可替刑，那登闻鼓岂不是成了一些达官显贵打官司的地方了，那整个断案衙门岂不是乱套了。”
看着月露眼中的担忧，夏氏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必再想什么可替我受刑的法子了。
不过你刚刚有些话说的很对，若是生活感受不到幸福，再加上明哥儿还是痴傻不能说话的，只是饿不死的话，那明哥儿将来日子或许也只是折磨罢了。”
心中更添伤感，随即转移话题，蘋花的身子如今能正常下地走路了，只是也不能太辛苦，夏氏向月露嘱咐道：
“蘋花如今还得好好养些日子，你得空时多去帮她和周娘子照顾明哥儿……”
船外雨声不减，雷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