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节 殊途
子凤听完，嫣然一笑，“男是痴情儿，女虽风流家，识为知己来，怎好坏初衷。”
易寒走的越快，腿上的疼痛就越剧烈，可就算他不顾腿上疼痛，奋力追赶，子凤的身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从来没有如此着急的想要追上一个人，从来没有！能否追上，却是关于数十万人的命运，关于整个大东国的命运。
坐了下来，品尝早茶，配着子凤做的糕点。
子凤轻声道：“其实我先前是欺骗你，父亲并不打算与你见面，他说只有似他一般一剑将这双子岩拦腰砍断的人，才有资格见他，我想这会人会是易元帅，却没有想到却是孤龙。”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亭内，却均是无语，越是如此，这气氛就越显得暧昧了。
子凤却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易元帅，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怪你。”
易寒突然问道：“子凤，你与孤龙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易寒却加快脚步挡在她的前头，沉声责问道：“子凤你不是也希望让这场战争结束吗？否则你就不会去劝说你的父亲，既然眼下已经有阻止这场战争的办法，你又为什么不愿意了呢？”
易寒将茶具打包，拎上她的那双鞋履，匆匆离开亭子，凭着那日送子凤一程的路道追赶去。
见子凤话也不说半句，冷漠的走远，易寒顾不得腿上的伤势，想要追上去，可是双腿疼痛，血流不止，却无法疾奔，情急之下大声喊道：“陆机，你给我回来。”
易寒突然提议道：“子凤你也算是一个高才之人，要不我高吟一绝，你来应上一应，消磨这漫漫长夜。”
子凤沉吟良久，才轻轻道：“因为易元帅对我根本没有爱。”
她以前也看见大殿之门打开，却只有这一次动手关上，难道她不打算再来了吗？难道这所寺庙又重新归于寂静，不受尘气打扰了吗？
易寒问道：“子凤是说孤龙已经深深爱上你了，就似程铁风爱紫荆女王那么深？”
易寒完全没有想到一直表现的像个文弱书生的子凤竟是个高手，也怪他想的不够谨慎，子凤身为武将岂会不懂武艺。
可是！
易寒却似膏药一般的黏在子凤的身后，“你既不愿意孤龙来当你的丈夫，当初却又为何答应与孤龙见面，我可记得一开始你的满心欢喜的答应让孤龙来与你相见。”
子凤突然表情变得冰冷，怒瞪易寒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往下山方向走去。
易寒突然道：“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我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子凤在白水岩寺内闲逛，故善信、皇冠大石、琴蛇闻鼓、玉桥天成、雕梁画栋、楼阁长廊，白水岩寺内的每一处地方，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她的父亲讲述着共同走过这白水岩寺内的每一处，这会亲自游历，就好似目睹三十年前那动人的一幕幕，是那么的甜蜜而温馨，在男女方面她似乎天性迟钝，而这一刻却深刻的感受到甜蜜温馨让人向往。
子凤走出白水岩寺，朝上山方向走去，易寒跟随其后。
过了一会之后，子凤返回，却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与易寒说起话来依然从容自然。
子凤来到亭子，静静的没有人烟，就似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显得那么的寂静，她一开始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此地优雅安静，可是这会她却反而不喜欢这种安静了，安静的让她无法适从，以前她可以等待，等待生气到来的那一刻，可这会就算等到天荒地老却也不会再出现那一幕。
子凤自语道：“父亲与母亲便在大殿，观音菩萨面前永结同心吗？可我现在一人又与谁来永结同心。”
易寒闻言目瞪口呆，弱弱问道：“难道子凤不愿意孤龙来当你的丈夫？”
子凤静静的看着这面向庄严的观音菩萨，一直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一片叶子带着泥尘被风吹入大殿，叶子飘到观音菩萨的金身之上，子凤这才动身，从这片落在观音菩萨金身上的叶子取下，看见旁边一块被扯下的红布，未免菩萨金身蒙污，却动手将红布披盖在菩萨金身之上，做完这些将打开的扇门关好，离开大殿。
易寒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和孤龙见面？”
居高而望，从南面下山，到了山下，再走一段距离就应该能到达敌人的大军营地吧。
子凤没有回答，却道：“易元帅随我来吧。”
一个往山上走，一个却往山下走，相反方向又怎么碰的到。
易寒看了子凤一眼，沉吟片刻，便吟唱道：“夜是无人夜，亭是相思亭，良辰幽会处，不见两依偎。”
易寒有些内疚道：“我不知道孤龙会真的……”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
子凤冷声道：“一开始我懵懂无知，现在我知道感情确实无法代替的，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易寒望去，顿时惊讶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另外一块完好的岩石已经被拦腰砍断了，这块岩石的坚硬程度他心知肚明，甚至连席夜阑的宝剑也因为这块坚硬的石头而折断了，立即问道：“是谁做的？”他脑海里第一反应是程铁风干的。
易寒好奇道：“为什么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理由？”
易寒走到石桌前，连随身携带的茶具都不带走，可以想象她刚刚的情绪波动程度何其之大，突然瞥到地上她遗留的鞋履，这才恍悟，从昨夜他一直赤|裸着双脚。
子凤却头也不回，冷声应道：“易元帅，告辞了，我们战场上再会。”
子凤苦笑一声，“易元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说着轻轻道：“那一日我与孤龙同游至地，孤龙指着断岩问我为何，我便如实相告，只不过隐去人物的真实姓名，孤龙听完，拔出佩剑，一剑将另外一块完好的岩石砍断。”
易寒一时却无法理解子凤的这句话，愣了一会，子凤的身影渐远，却不甘心的追了上去，只要子凤愿意答应，战争就结束了，用自己性命在战场上拼搏的将士就可以归乡了，这让易寒感觉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甚至赔上他的性命。
易寒着急问道：“子凤，快回答我，是否真的如此，只要程铁风见到孤龙，这场战争就会立即结束。”
易寒一直走着，大有不追上子凤绝不回头的打算，只是她双脚便捷，自己却腿上负伤不便，怕是越追，离的越远了，可人有时候明知不智，却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何况此事关系重大，易寒心想，就算你走的再快，我一直追到你的军营，你总跑不掉吧。
忍着腿伤，易寒来到两人相会的亭子，可是子凤却没有在场，没有子凤存在的亭子显得是那么的空荡荡，丝毫没有半点生气，唯一还能嗅到她一丝气息的是她匆匆离开，没有带走的那套茶具。
想来是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听到有可能让这场战争结束时，太过兴奋了，有些急于求成，却丝毫没有顾忌子凤的感受，易寒点了点头，我一定要跟她当面说清楚，追上她却是唯一的机会。
易寒撕裂衣衫，随便包扎住伤口止血，不顾腿上伤势，踉跄的追赶，自己与她相识这么久，从她没有看见她闹过脾气，如此愤怒冷漠过，好像突然间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心里清楚今日一别，怕是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两人要见面只可能在战场上了，而他一直想让这张战争结束的期望也泡汤了。
子凤闻言，低头凝思，过了一会才歉然一笑，“我不知道易元帅指的是什么？”
子凤转头微笑道：“一会再喝不迟。”
子凤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根本没有回过头来。
子凤素来平和，从不给人脸色看，这个冰冷的表情倒是让易寒有些不适应，愣在原地一会，见子凤已经走远，这会恍悟，自己可问到关键处，忙追了上去，“子凤，为什么？”
她在恼什么？她又在愤怒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一开始抱着戏弄她的意图，然后让孤龙糊里糊涂的爱上了她，最后孤龙斩断了双子岩，子凤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嫁给孤龙，这个无可奈何的结果让她恼羞成怒，所以迁怒自己，可昨夜与她见面还好好的啊，还一起吟诗作对，却为何等到说起孤龙这件事情的时候才发作。
子凤笑道：“天都快要亮了，怎还漫漫长夜，还是静坐一会，等天亮，不要做这些消磨脑子的事情。”
易寒惊讶道：“这便是子凤你想要谈情说爱的初衷？”
易寒道：“我不想孤龙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反正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何不快刀斩乱麻，断绝与他的来往。”
易寒的手在半空却突然收了回去，气氛骤然变得十分的尴尬，子凤微微一笑：“我去取水，泡一杯早茶缓一缓唱了一夜的嗓子。”说着转身走出亭子。
费了好大的功夫，易寒登上山顶，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突然看见一块石头，立即回忆起自己曾与她并坐在那块石头上观看日出，当时她凝视着日出，露出一张柔善到极致的美丽容颜，想念着她那一刻美丽动人的容颜，心中一漾，情不自禁的走到石头前，轻轻伸出手触摸一下岩石的表情，自语道：“连这块岩石也因为被你坐了而变得如此温柔，可是你突然间却变得让我一点也不认识了。”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势，苦笑一声。
易寒好奇道：“为何？”
子凤淡道：“勉强在哪里？”
易寒道：“你就跟程铁风说是我砍断的不就成了。”
易寒还未靠近，子凤便冷声斥道：“离我远点，我不想在这里杀了你，你应该光明正大的死在战场之上。”
易寒这会想要只身前往敌军的大营，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作出如此疯狂的行为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他没有想过自己被俘了会怎么样，却一心想着要见到子凤，单独见面交流，却不是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以前只要子凤送来一封信就能够办到的事情，现在却成了一种奢望。
子凤无奈笑道：“这却瞒不过他。”
子凤淡道：“易元帅，我不是个愚拙之人，孤龙砍这岩石时，目光是盯着我的，出手气势如虹，无回旋余地，却与易元帅出手的时候完全不同。”
子凤笑道：“那你说，明明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却为何一直扭扭捏捏的保持距离？”
易寒喜道：“那快安排孤龙和程铁风见面，若是两国停战修好，对子凤你和孤龙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子凤无奈笑道：“好吧，你先来吧。”
子凤苦笑道：“我选择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易元帅你，但是易元帅却推荐孤龙来与我相见。”
子凤淡淡道：“孤龙。”
子凤应道：“或许他亲身经历过，他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痛苦抉择，若有一个人真的似他一般深陷情网却无法抉择，他却愿意帮一把，也值得他这么做，我便与他约定，我会找到这个人，然后让这个人来与他见面。”
子凤突然硬邦邦的说道：“可我不想让孤龙和我父亲见面。”
“孤龙！”易寒闻言再次惊呼出声。
易寒好奇道：“子凤此话是什么意思？”
子凤冷若冰霜的盯着易寒，“因为砍断这双子岩的人就是我的丈夫，否则你以为我的父亲会不顾一切的去阻止这场战争。”
子凤傲然道：“我宁愿战死沙场，易元帅，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我要走了，请不要再用任何理由阻拦我。”说着疾步下山。
“好！”易寒这一次却回答的十分的爽快。
易寒问道：“这能够证明什么？也许是巧合。”
易寒笑道：“子凤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只不过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罢了。”
子凤轻轻道：“易元帅，怕是太晚了。”
这让子凤不想在此地久留眷恋，她习惯性的走到石桌前，想要收拾东西，穿上鞋履离开。
易寒道：“我说消磨漫漫长夜，你却说消磨脑子。”
子凤看着易寒，应道：“易寒，我也一样，就好像一刹那就过去了。”
子凤应道：“是，只要父亲见到孤龙，他便会尽力阻止这场战争，就似他当初为了母亲作出不顾后果的决定一般。”
子凤顿时露出怒容，敢拿我鞋履茶具，却是疾步走出白水岩寺，往下山方向走去。
她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茶具不见了，低头，桌子底下的鞋履也不见了。
易寒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靠近，只见子凤突然转身，手上银光一闪，易寒措不及防，双腿的大腿位置就被利器各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处立即血流如注。
易寒哈哈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只不过不该怎么去捅破这层墙纸罢了。”
易寒笑道：“子凤应的倒是很快，只不过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
易寒问道：“为何瞒不过他，他又没有亲眼目睹。”
易寒惊喜道：“若真是如此，让孤龙来见程铁风岂不是也是一样，只要程铁风实现诺言，愿意停止这场战争。”
子凤笑道：“那我们就不要说了。”
易寒笑道：“这大概就是男女间的那点韵味了，若直接了当岂不无趣，你猜我猜，你探我探，这才是男女间相处的乐趣。”说着又道：“子凤你倒不要一直保持彬彬有礼，倒是洒脱一点，否则就要冷场了。”
易寒看了她那双盈盈动人的眸子，不知觉的朝她伸出手去，就似要把她搂在怀中一样，子凤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
易寒点了点头，两人一吟一应，却一直对到了天亮。
子凤触摸桥上栏杆，苦笑一声，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有一双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似父亲对待母亲一般，无声却有温馨，心灵相通，可这一刻她却是独自一人，看着桥下池水清澈隽永，山水没变，可是游历此地的人，心情却变了。
易寒点了点头，子凤淡道：“和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坐了下来，竟都无语，不谈及这些，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氛倒是有些奇怪。
走下玉桥天成，来到白水岩寺的正中大殿，见扇门敞开，走了进去，大殿之内却没有布满尘灰，反而清净明爽，正中观音菩萨，面相庄严慈悲便似祛除一切污秽，还大殿一片明洁，尘污不侵。
子凤淡道：“易元帅你为何要管别人的事情呢？”
易寒问道：“子凤，那你会作出什么选择呢？”
一会之后，子凤在双子岩的地方停了下来，易寒好奇道：“子凤，难道想让我再试一次。”
子凤淡道：“我曾劝父亲撤兵，但是父亲的回答却跟我一样，他只是一军之帅，只管在战场上的输赢，不理国事，亦没有资格去插手，若真的要让他违背他的原则，却需要有一个人值得他这么去做，这个人要似他一般一剑斩断双子岩。”
易寒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远了，却“哎呀”一声，刚才他伸出手想要搂住子凤是本能反应，可是他突然间想到了子凤的身份却又缩回手，是的他不可以和子凤有任何感情纠葛，否则就会面临程铁风一般的两难处境。
子凤淡淡道：“就是孤龙，一剑就把这岩石拦腰砍断。”
子凤应道：“易元帅已经没有机会再试了，请看。”说着手指朝双子岩一指。
易寒疑惑道：“不喝茶了。”
子凤突然静静无语。
子凤微笑道：“易元帅很想知道。”
易寒寻找下山的道路，脚下不便踉跄，背影却是那么的义无反顾，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让这场战争结束。
子凤笑道：“似你一般随口就出调戏轻浮之言吗？”说着却主动道：“我来出一绝，你来应。”
易寒疑惑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易寒惊讶道：“他为什么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