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跟妈妈走
“司钧……”明熙走向前，站到罗瑞和宋司钧的中间，伸手抓住宋司钧空着的手。
宋司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打量着，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脸上满是愤怒和不可置信，一手将明熙的手拨开。
宋弥娢听到母亲的声音，悠悠转醒，嘴里呢喃着，“妈妈……”
女儿的声音拉回宋司钧的理智，他迅速用手捂住宋弥娢的眼睛，抱着女儿转身离开。
只给明熙留下两人消失的背影，不管明熙在后面的不断呼喊。
看到这里的宋弥娢，哭得更是厉害，当时小小年纪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父亲抱着她上了车之后，还哭着让他回去找妈妈，甚至责怪父亲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妈妈。
记录到这里截然而止，在这之后的事情，宋司钧都没有记录下来。
但是在宋弥娢的记忆中，从那天开始，她半夜醒来，常常发现父亲在客厅喝酒。
而且她再也没见过明熙。
半年后，12岁的她放学回家，发现宋司钧在卧室吞安眠药自杀身亡。
当时的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宋司钧，哭着用宋司钧的手机给明熙打电话，却被拒接。
情急之下，她自己给120打的电话。
接下来就是，宋司钧被送往医院抢救，没有抢救过来。
宋弥娢麻木地听着宋司钧被宣布死亡，小小的她站在医院急救室门前，看着人来人往。
心如死灰，全世界仿佛就剩下她自己。
接着她被送往阳城公安局，公安局依然联系不上明熙，她的母亲。
再后来，警察联系了徐城的宋老爷子，老两口半夜赶到徐城。
没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只看到从未谋面的孙女。
宋弥娢用手掌抹开脸上的泪痕，把笔记本放进去，关上盒子。
还没有人回来，又把盒子放回杂物间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宋弥娢去洗手间洗了脸。
出来看了一下时间，拿上包包，出了门。
两人约在食香楼，明熙早早就把房间号发给她。
宋弥娢在门口站定，深呼吸，抬手敲门。
房间内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是明熙，她保养得好，和宋弥娢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出入。
只是看着宋弥娢的眼睛里带着不安、愧疚……
宋弥娢压住情绪，脸上并无太大波澜，朝明熙点点头，叫了声，“你好。”
许是没有想到宋弥娢的态度，或许想到了，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明熙动作顿住，小心翼翼地说：“娢娢。”
然后侧身让宋弥娢进来。
宋弥娢走进来后，没有直接坐下，反而是站着，默默地环视一下四周。
明熙也没有坐下，反而不安地摩擦着手，“要不先坐下点餐？”
闻言，宋弥娢在餐桌上坐下，拿起菜单。
明熙已经在菜单上钩了一些，全是宋弥娢小时候喜欢吃的菜，她不知道的是长大后的宋弥娢已经不再喜欢了。
宋弥娢原本就没有胃口，看了一圈，没有点菜，直接放下菜单，“先上这些吧。”
“好，那我们先吃，吃完不够再点。”明熙语带讨好地说着。
“娢娢，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明熙双手紧握茶杯，微低着头，像是不太敢直视宋弥娢的眼睛。
“挺好的，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好的吗？”宋弥娢少见地夹枪带棒，对明熙迟来的关心毫不在意。
“妈妈不是这意思”明熙着急地解释着，“你父亲出事后，我来找过你，但是你爷爷奶奶不让我见你……”
“那后来呢？你就不见了？”宋弥娢眼睛死死盯着明熙，不想让她的一丝表情逃过自己的眼睛。
“后来、后来你罗叔叔生病了，他要出国治疗……”明熙心虚地说着，她心里知道这个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女儿。
宋弥娢眼里含泪，却没让它掉下一滴，逼问明熙，“然后你就跟着他出国了，十四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明熙没有说话，再次把头低下去，女儿的质问让她没有勇气直视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一阵静默。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宋弥娢把背来的包抱在怀里，此时的她需要有个东西来支撑自己。
闻言，明熙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我见犹怜。
宋弥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爸爸去世那晚，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为什么没有接？”
听到这话，明熙整个人像被吓到，抖了一下，转瞬便掩面而泣，断断续续地说着，“当时我在拍杀青夜戏，整个剧组都在等我，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就没有听。”
宋弥娢冷眼看着眼前的明熙，心里邪恶地想着，她果然是位好演员，自己还没哭呢？她鳄鱼般的眼泪就掉下来的。
忽然感觉脸上凉丝丝的，宋弥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早已湿成一片。
因为手上的冷意，她的心似乎也冷了起来，那晚的孤独和无助跟着袭来。
空荡荡的房间，躺在床上的父亲，掉落在地上的药瓶，疾驰而来的救护车声……
明熙走到宋弥娢的身边，想张开双手抱住宋弥娢，被她一把挣脱开。
明熙就那样站在旁边，无声地流泪，没有了来时的从容和优雅。
“娢娢，跟妈妈走，好不好？以后跟着妈妈和罗叔叔一起生活，让我们照顾你。”明熙心痛地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儿，继续说。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宋弥娢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假意的疑惑，“那罗导演呢？他现在不需要你照顾了？”
“你罗叔叔也很欢迎你的到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答应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明熙急切地解释着，假装没有听出宋弥娢话里的讽刺。
罗瑞一直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两人努力多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一直没有一儿半女。
各大医院都跑了个遍，却一直查不到原因。
一个星期前，罗瑞让明熙回国，把宋弥娢带过去。
他会把宋弥娢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也会把遗产全部留给她们母女，只要宋弥娢给他养老送终。
当然，明熙没有把这话告诉宋弥娢。
宋弥娢一边觉得痛快，或许这就是报应？一边又觉得可悲，明熙来找她，不是因为想她，也不是想要和她生活在一起。
而是因为两人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可以接到身边感受天伦之乐。
宋弥娢用手掌擦拭眼泪，面无表情地向明熙陈述一个事实，“我现在不是12岁，而是26岁，已经够大，大到不再需要母亲的照顾了。”
明熙听到这话，脸上一阵颓败，此刻的她知道女儿不会跟她走。
这时，门外服务生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明熙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低头整理衣着，管理表情，再抬起头来，已经和平常无异。
看到这一切的宋弥娢，心里不自觉地怀疑，这是她作为演员的自觉，还是她见到自己后，其实内心并无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