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对不起！
次日，褚翎收到林府送来的请帖时，不禁有些奇怪。
他与林晏自相识以来，每次相见皆是随性而为，从未在意过这些俗礼。林府他也已经去过许多次，只是每次都是夜半三更，翻墙而入罢了。
为何阿晏这次会如此郑重，还特意让人送来请帖？
褚翎认出前来送请帖之人，正是时常跟在林晏身边的小童，便开口问道：“你家公子有说所为何事吗？”
孟双回道：“褚公子，公子并没让小的带什么话。昨夜公子和老爷、夫人在书房待到很晚才回房，今日一早用完早膳，便让我来请公子。”
褚翎垂眸看着手中的请帖，请贴上的字迹确实是林晏亲笔所书。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一丝预感，今日林晏请他前往，定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褚翎跟着孟双一起来到林府，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将他引入林晏的院子，而是直接来到正堂。
正堂之中除了林晏，还有一对中年夫妇，正满脸焦急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褚翎一踏入进入，便猜到这两人应当就是林晏的父母，林相和林夫人。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林晏，未及多想便躬身行礼道：“晚辈褚翎，字绝冥，拜见林相、林夫人。”
谁承想他刚想下跪，就被林夫人上前扶了起来。
她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眼含热泪，唇部微微颤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不出来。
就算褚翎再处变不惊，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他向林晏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林晏上前将张氏扶起，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林无禹也在旁出言劝慰。
待张氏平静下来，林晏才将那个装着朱钗的檀木盒递给褚翎。
褚翎疑惑地打开木盒，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猛地瞪大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晏，惊讶道：“阿晏，这是……”
林晏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褚翎听完后，征征地看向林无禹和张氏。
他不是苏承将军的遗孤！
他的亲生父母是林相和林夫人！
当年本应被送出城的孩子是阿晏，是自己替代了他！
所有这一切，仿佛在他的脑海投下一枚巨大的震天雷，顷刻间便将他炸的耳鸣目眩。
褚翎怔怔地看着林无禹和张氏，随后将目光转向林晏……
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而他的阿晏，却被突然告知他并非父母亲生，甚至还成为了罪臣遗孤！
对于阿晏而言，这一切究竟会是怎样的灭顶打击。
回想起那日师父和师娘将对方带回来的画面，褚翎心中不由一痛。
林晏察觉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和担忧，轻轻摇了摇头。
“褚翎，快去拜见父亲和母亲！”
褚翎深深地望他一眼，随后才走到林无禹和张氏面前，双膝跪地。
“父亲、母亲，请受孩儿一拜！”
林无禹和张氏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激动，连忙将人扶起。
张氏紧紧拉着他的手，仿佛怕再次得而复失一般，一刻也不愿松开。
年近五十的林无禹，看着这个当年他亲手送出去的孩子，不禁老泪纵横。
待林晏和褚翎安抚好两位长辈，才一同回到林晏的卧房。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一片寂静。
无言半晌，林晏才艰涩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和父母分离十七年之久！
对不起，抢占了你的父母，以林府长子的身份，心安理得地生活这么多年！
对不起……
望着眸中满是内疚和痛苦的林晏，褚翎心中猛地刺痛，一阵心疼。
他缓缓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如同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其收到一丝伤害。
“阿晏，你知道吗，刚刚我还在暗自庆幸，当年那个被送出去的人是我。我不敢想象，若是那名护卫没有把你救出来，或者当年林相没有选择保护你，那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他停顿了下，眼中的深情似乎汇聚成绚烂的星河，深邃而温柔，“阿晏，没有什么，能比你平平安安地活在我身边更重要。”
他轻轻在林晏的眼尾处落下一吻，“所以阿晏，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我们的生命在十七年前，就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以来，林晏便一直处在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尤其是在确定，自己的爱人便是那个替他逃亡的孩子后，他更是几乎要被那灭顶的愧疚感淹没。
直到此时，听到褚翎的这一番话，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伤心，才仿佛找到了一个缺口。
一滴清泪缓缓从他的眸中落下……
也许是因为最近几日都没有休息好，林晏默默哭了一阵后，便伏在褚翎怀中睡着了。
望着难得示弱乖巧的人，褚翎眸底一片柔情。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到床上，细心地为其盖好被子。
随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躺在一侧，默默地守护着他的爱人。
林晏这一觉睡得似乎并不踏实，即使在睡梦之中，好看的眉眼也微微皱着。
褚翎抬手，温柔地抚平少年眉间蹙起的沟壑。
然后，他轻轻握着对方的一只手，两人掌心相对，十指交握。
也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少年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等到林晏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身侧那人似乎仍在熟睡，神采飞扬的眸子微微阖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显得异常乖顺温柔。
林晏一时看的入迷，忍不住想要伸手，想要轻轻碰触那人眼尾处那颗小小的泪痣。
就在他的指尖马上就要碰触到时，胳膊却被人紧紧握住。
他抬眸看去，正对上褚翎那双似笑非笑，十分清明的眸子。
林晏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装睡！”
褚翎轻笑出声，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处，果然入手一片温热。
“阿晏，你可不能冤枉我。本来我睡得好好的，谁让有个人目光灼灼地一直盯着我瞧，便把我瞧醒了！”
林晏羞恼地瞪他一眼，“胡言乱语！”
褚翎不敢将人逗得太狠，见好就收。
他将人轻轻抱入怀中，柔声道：“阿晏，对于苏承将军的事，你有何打算？”
林晏并未挣脱，而是静静地在他怀中默然半晌，才道：“褚翎，那日我也曾问过你同样的问题，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吗？”
褚翎当然记得。
那时林晏问他，若真的确定苏承将军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准备如何。他回答道：无论当年苏承是否真的通敌叛国，自己都会亲自查明真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晏平静却坚定的声音：
“我的选择，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