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司狱殿
林晏不禁微微蹙眉，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那日的情景。
就在这时，褚翎突然懊恼道：“也许是那日，我在床下留下了什么痕迹。”
林晏略一回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左括的营帐应该每日都会有人定时清扫，但因为他时常不在军中，像床下这种地方难免会有疏漏，也许已经积攒了一些灰尘。而那夜褚翎在查探床底的箱子时，不小心留下了痕迹，所知才致使左括有所察觉。
褚翎道：“阿晏，对不起。”
林晏摇摇头，道：“非你之过。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在这林中也设下了埋伏。”
褚翎肯定道：“不会。这片树林范围极广不好埋伏，反而更容易打草惊蛇。”
他话音刚落，从军营的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嘈乱之声。
两人顿时心中一紧。
只见偌大的军营之中，无数举着火把的兵卒，一齐朝着东侧的山林奔去，似乎是营中丢失了什么人。
褚翎盯着那些移动的火把半晌，扭头看向林晏，语气中颇有些跃跃欲试，“看样子应该是出事了。阿晏，要不要去看看！”
左括既然特意设下这么一出计策，引他们前来，定然是因为十分看重箱子里的东西。他原本应该将所有的精力用力抓捕他们，却突然派出这么多人前去巡山，只能说明营中出了更大的变故。
林晏迟疑片刻，道：“先去找两身衣服。”
褚翎眼睛一亮，“好主意！”
戍卫营的营门位于南侧，临近营门的位置有一处瞭望塔，塔上的火把在夜色中摇曳，两名值守的哨兵正打着瞌睡。
两道人影悄然靠近塔下，沿着厚厚的墙壁，宛如壁虎一般，借力之际，只听得衣袂微动，已飞身而上，速度快若流星赶月，飞鸟入林。
塔楼里的两名兵卒，浑然不知危险临近。
林晏和褚翎对视一眼，迅速贴近，将其口鼻紧紧捂住，然后用手轻击他们的颈后，两名兵卒无声无息地摊倒在地。
他们小心地将昏厥的兵卒拖至暗处，除去他们的盔甲及衣物，自己换上，又将他们的长枪和佩刀取下，配在身上。
两人从瞭望塔下来，绕开人群，直奔左括的营帐而去。
一路上虽然惊险，偶尔还会有巡察的兵卒上前盘问，褚翎皆随即应变，应付过去。
奇怪的是，左括的营帐外竟然无人看守。
林晏和褚翎一前一后，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来到营帐西侧的窗户处。
褚翎轻轻掀开一小条缝隙，两人屏息凝神向内望去。
帐内除了左括，还有一人。此人身形高大足有九尺，黑衣黑袍，头戴罩帽，脸上还带着一个青面獠牙、凸目血盆的鬼怪面具，乍看上去十分可怖。
就听此人冷嗤道：“别怪在下没有提醒侯爷，那人的身份留在营中迟早是个隐患，不如早日除去的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想侯爷不会是那种儿女情长之人。”
这人的嗓音仿佛被砂砾磨过一样，嘶哑粗糙，异常难听。只是不知他是为了掩饰身份故意为之，还是声音本就如此。
望着那人的身影，林晏微微皱眉。
这时，就听左括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鬼面人道：“事成之后，还望侯爷不要忘记答应过在下的事。”
左括道：“你看本侯像是会食言之人吗？”
鬼面人默然半晌，才道：“侯爷为人如何，日后自见分晓。告辞！”
林晏两人立即小心地离开营帐，然后伪装成巡逻的兵卒，向旁边的营帐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那人便从左括的营帐出来，几个起落隐入夜幕之中。
“好快的身法！”褚翎三两下除掉身上的盔甲和衣服，“阿晏，我去追他，客栈汇合！”
话音未落，他已提气朝着鬼面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待林晏反应过来时，对方已掠出去十丈之远。
来不及细想，他连忙将丢在地上的衣物和盔甲捡起，藏在一旁的兵器架底部。
他看了一眼左括的营帐，心知今晚必然无法拿到箱子了。他略一沉吟，转身朝着东面的山林而去。
山林之中四处都是拿着火把的兵卒，他们仔细地搜查着每一处角落。林晏谨慎地避开他们，即使不小心遇到，也因穿着相同的衣物，并没有引起怀疑。
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左括今夜如此兴师动众，是因为戍卫营中走失了一个人。
说是走失，不如说逃走更为准确。
而这人似乎就是上次他和褚翎前来探查时，在左括的营帐前，那几名兵卒谈论之人。那人似乎被一直关在东侧的一处营帐中，且与左括的关系非比寻常。
林晏藏在一处藤蔓之后，看着一队兵卒从他的面前经过。待他们走远后，林晏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斜坡前，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此时的月色已然西落，皎洁清亮的月光倾泻下来，刚好将对面的斜坡笼罩其中。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道黑影正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晏心中微动，一跃而下。
走近之后，果然看到一个人趴在那里。
他立刻蹲下来，伸手探他鼻息……
幸好，有呼吸，应该只是陷入了昏迷。
林晏将其背在背上，辨明方位，提气向榆林而去。
待他回到客栈，褚翎已经在房间等他了。
乍看到林晏背了个人进来，褚翎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便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阿晏，左括今夜要找的人是他？”
林晏点了点头，将人放置在床上，才转身问道：“追上了吗？”
褚翎得意道：“那是自然。他最后进了榆林的一处宅院，我悄悄翻进去查探了一番，那处宅子应该只是他在榆林的暂居之所，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他顿了顿，问道：“阿晏，你可知他脸上所戴面具是何来历。”
林晏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面具的模样，不确定道：“似乎是神话传说中，专门掌管司狱刑法的幽罗王……”
褚翎点头道：“没错。虽然不清楚这人的真实身份，但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他的来历。”
林晏惊讶道：“你知道？”
褚翎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司狱殿？”
林晏垂眸，回想了一下目前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门派，摇了摇头。
褚翎不再卖关子，道：“两个月前，江湖中突然冒出一群打扮怪异之人，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样的黑白纹路长袍，头戴恶鬼面具，手中拿着一根招魂幡，仿佛一夜之间就遍布到整个江湖。据传这些人都是幽罗王的忠实信徒，而他们背后的组织就是司狱殿！”
林晏自从回到京城后，对江湖中的事便没怎么留心，自然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只是从褚翎的描述来看，这个司狱殿似乎处处都透着古怪邪气。
“你怀疑今夜的鬼面人和这个司狱殿有关？”
褚翎神情肃然，沉声道：“不是怀疑。此人武功身法绝不在你我之下，甚至有可能更高。他在司狱殿中的身份绝不简单，我怀疑他便是真正的司狱主——幽罗王！”
“司狱主……”林晏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道：“他们在江湖中可做过什么事？”
“杀——人——”褚翎一字一顿道。
“什么？！”
林晏的瞳孔骤然放大，失声道。
褚翎默然片刻，然后冲着林晏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杀的第一个人，是江湖中人送外号“扇逐血影”的王茧；第二个是左青门“赤锋刀”许帆，至今死在司狱殿手上的江湖高手已有五位。”
“这些人在生前都曾收到过一本生死簿，在这本生死簿上，只有第一页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而这些名字是被用朱笔划掉的。”
林晏越听越是心惊。这个司狱殿竟然把自己当做可掌世人生死的幽罗王，随意审判他人性命。
若今夜的鬼面人真的如褚翎所说，就是司狱主，那岂不是说明左括已和司狱殿勾结在一起。
那昭王岂不是也……
想到这里，他抬眸看向褚翎，道：“昭王和司狱殿……”
褚翎道：“更早之前，我的人就曾探查到，有带着恶鬼面具的人进出过昭王府。只是那时司狱殿还并未在江湖中露面。”
昭王既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同司狱殿的人有所来往，那是不是说明，有可能他便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建立者？
林晏突然感觉到，整个大煜都仿佛被笼罩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将成为这网中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