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这个坐在角落的男孩，正是幼年时期的野鼠。
在弟弟被杀的那一天，贺兰借着黄肆月的异能追踪到了凶手，把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之后又追了野鼠一年，绝无认错的可能性。
野鼠来历成谜，哪怕监控中心也没挖到他的过去，没想到会让贺兰以这种方式看到。贺兰对野鼠的生平没有兴趣，不过他这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只能捏着鼻子看了下去。
拒绝了其他孩子的请求之后，野鼠继续合眼休息，完全没有继续理会其他人的意思。
小货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缓缓停下，司机来到车厢检查孩子们的情况。
这个司机长得凶神恶煞，此前大概还动手打过人，见他靠近几个小孩瑟瑟发抖还要拼命控制自己不能哭出声来。
司机点了一遍人数，不经意间对上野鼠的目光。
“看什么看？”司机皱眉，语气满是不爽。
野鼠撇撇嘴挪开了视线，不过司机依然不满，上前给了野鼠两个耳光。他下手极重，野鼠脸上当即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流了出来。
打完这两下，司机才浑身舒坦了似的笑了笑，嘴里还随口骂了两句不干净的话。
没多久，车子再次发动。
野鼠默不作声地擦了擦嘴角，眼神阴冷无比。
等车子再次停下，是因为遇上了堵车。
前方山体滑坡截断了道路，两边的车只能依此排开长龙，等着道路疏通。
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长龙依然毫无挪动的迹象，不少司机都下车透风，躁动着在路面上来回走动。
小货车的司机也是如此。
他下车找人借了根烟，这头刚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他面前杀了过去，直奔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
司机一愣，手中的香烟都差点没拿稳，这个跑过去的小鬼是从自己车上跳出来的！
而且还是刚刚被自己打过一巴掌的野鼠。
这还得了，司机心神大乱，来不及思考野鼠怎么会挣脱束缚，他眼看着野鼠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司机好不容易才从一团浆糊的脑海里扒拉出来一个念头——快跑，现在不跑待会可就得唱铁窗泪了。
司机腿软得不行，这里是高速路，一面靠山一面靠水，前前后后都是堵在一起的车，他根本无路可逃。
眨眼的功夫，野鼠已经喊了几个人朝司机走了过来。
司机扭头就跑，但除非跳江，司机根本没有多少逃窜的余地，没几分钟还是被人群抓了回来。
野鼠因为跑得太急，还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跌得头破血流的。
“你跑什么？”一个大哥气喘吁吁地搂着司机的脖子，“害我们也得跟着跑，累不累啊你。”
“……？”
司机求饶的话冻在嘴边，怎么听起来对方并不是要扭送自己的意思。
大哥推着司机来到野鼠旁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吧。”
司机一头雾水，看看旁人又看看野鼠，死活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你儿子都跟我们说了，你老动手打他是不是，这次堵车又不是他的问题，你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啊，看给小孩吓成什么样。我们哪个不是被堵得没脾气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在旁人左一句有一句的劝告中，司机逐渐明白过来——好不容易跳出来的野鼠并没有揭发自己。
至少没有说出自己拐卖儿童的事实。
司机迷迷糊糊地被教训了一顿，顺势做出“再也不打孩子”的保证之后，周围聚集的人逐渐散开，前方车辆也开始缓缓驶动。
一切重归平静。
在众人的注视下，司机不可能继续把野鼠关进车厢，只能将他带进前排做座位。
握上方向盘，司机心有余悸，手指都在颤抖。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会被抓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司机才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个法理不容的罪犯。
他瞥了旁边的野鼠一眼，这个小孩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十分放心地闭着眼睛养神，仿佛之前被捆在后车厢的人不是他。
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让司机冷汗掉了又掉。
干完这一票绝对不干了，司机暗暗发誓。
道路畅通之后，车距逐渐拉开，小货车速度本来就慢，司机心里有事想不起踩油门，不知不觉就脱离了车队。
就在这个时候，野鼠突然睁开了双眼。他冷冷地看了司机一眼，突然扑过去，猛地一拽方向盘！
司机：“！！！”
车头直直地朝着山体撞了过去，这一下来得太过意外，司机怎么也没想到野鼠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赶忙去控制方向盘，脚下也猛地重刹一下，好不容易才将车身救了回来。
可这么一来，小货车一整个横在了路面上，刚好挡住后车的去处。
而这里恰好是个弯道，后车视野受限，始料未及竟然就这么撞了上去。
砰——！
一声巨响，小货车的驾驶座被后车撞得凹了进去，还被冲击力一下子推到山体上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在半空中的贺兰看得清清楚楚，在撞击发生之前，野鼠还拔掉了司机的安全带。
救护车很快到了现场，司机伤势过重当场毙命，尸体已经被扭曲得看不出人样。野鼠虽然也失去了意识，可在安全带的保护下，他多少还有点抢救的可能性。
而未来也证明了，野鼠没有在这一次的事故中丧生。
至于后车厢的孩子们，连带施玲珑在内，一伙人全都在堵车的时候就被野鼠放了出去。
他们在高速路上走了一会，最后被巡逻的交警带了下去。
噩梦将近尾声，幻境开始分崩离析，估计是准备再上演一遍。
这场噩梦有些地方不属于施玲珑的记忆，估计是后来从野鼠口中得知的内幕，然后才补上的。
贺兰随手拨弄着幻境的碎片：“你该不会觉得野鼠救了你，所以要为他鞠躬尽瘁吧。”
无人回答。
贺兰也不在意，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观影体验不错，可惜今晚没时间继续了。”
话音方落，一声枪响穿破幻境，子弹破风而行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有人在幻境之外开了枪。
刚要重开的噩梦突然僵住，勉勉强强维持了片刻还是彻底崩溃，化为漫天的雪花碎片滑落下来，在碰触到地面的刹那消失。
幻境破碎，贺兰眼前的景象回归真实。
他们依然站在原本的位置，而施玲珑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武筠还端着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进化者身体比普通人更为强壮，而且这一枪没有击中要害，施玲珑受伤无法继续维持幻境，不过她也没有就此死去。
“你……”施玲珑还想说点什么，可她眼前发黑，连意识都已经开始涣散，嘴唇张合了几次都没能凑出一句话。
贺兰却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朝武筠走了过去。
武筠下意识后退半步。
在一开始，贺兰就跟她说过，如果有某一刻贺兰突然不见了，那武筠就自己默数五分钟，然后朝贺兰消失的地方开枪。
枪口最好向下偏移一些。
武筠依言照做。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枪出去打中的会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这个人这会还在不断地流血，那一滩红色看起来太过触目惊心。
“我杀人了？”武筠低声问道，声音都颤了起来。
“别担心，”一道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好歹也是个进化者，没那么容易死。”
武筠闻声望去，之间栅栏之外站了个中年女人，这人一身威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作为y市的市民，武筠在新闻里看过对方的照片，这是y市监控中心新上任的主人黄肆月。
见到黄肆月，武筠一下子得到了慰藉，刚才那瞬间的动摇被她压了下去：“黄主任，你……”
“快出来。”黄肆月跳上栅栏，对武筠伸手，“先把小孩抱上来。”
武筠如梦初醒，赶忙找到自己的侄女，可正准备将侄女送上墙头的时候，武筠却迟疑了一下，进化者可以有千变万化，她看到的这个黄主任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她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看向贺兰。
贺兰对她微微点头：“结束了。”
他们确确实实已经跃出了这场噩梦的末尾。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武筠却眼眶一酸，终于有了点劫后余生的实感，她赶忙将侄女送上墙头交给黄肆月。
黄肆月在贺兰跟白子戏身上加了异能，她能看到园区内的种种，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赶到墙外接应。
被困在游乐园里的普通人们很快翻了出去，眨眼的功夫，栅栏之内只剩了贺兰一个人。
黄肆月与贺兰隔着栅栏相对而立。
在刚才，黄肆月就注意到贺兰手上的契约不见了，这是因为白子戏重伤，自己都缩成了一颗球，自然也就无力再维持这份契约。
也就是说，贺兰是在没有契约束缚的情况下把人救出来的。
看似是个令人欣慰的选择，黄肆月也希望事情真的如此，可惜她不能做个瞎子。
还有一个小孩没被救出来——昨晚独自跑上街头，然后被带到游乐园的那个小孩，至今不见他的下落。
野鼠近在眼前，贺兰的眼里只怕已经再容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