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时已晚？
叫王振东一起上学的朱小江浓眉大眼，身高腿长，同样骑着一辆高大的“永久”自行车，上身一件蓝白色相间的海魂衫，十分醒目。
二人上了自行车一路向前，清冽的空气让王振东头脑清醒，神清气爽。
这才是这个时代独有的味道。
“小…江，你这是没睡好吧？”
看着同行的朱小江不断打哈欠，王振东诧异地问了一句。
“昨晚和小龙女呆的太久，到了后半夜。你说说，我怎么不是那个尹志平啊？”
朱小江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要是尹志平，你就被抓进去了！见色起意，图谋不轨，最少也是10年！”
王振东哈哈一笑，回了过去。
“我要是尹志平，就偷偷干掉赵志敬，死不认账，她小龙女又能怎样？”
朱小江放肆地笑了起来，对着空旷的野外，野狼般尖啸了几声。
王振东一阵头痛。这家伙，看样子也不是个良善之辈。
几句话交谈下来，王振东对此君的印象倒是慢慢清晰了几分，有一个成语形容最为合适，小人。
记忆这东西就是如此奇奥，对一个人的成见可以如此历久弥新，稍一触醒就醍醐灌顶。
“振东，要不是听我爸说，我还以为你还在外头乱逛。咋了，这是要改正归邪了?”
“小江，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弃善从恶，祸乱人间了。”
王振东笑着说完，沉思了一下，一本正经。
“新中国成立，所有失足女子一夜从良。我现在也是同样的处境和选择，我要发奋图强，不会放弃党和人民给我的第二次生命。”
“振东，你还是这么玩世不恭。不过，你这性格，倒是有些让我佩服。”
朱小江有些意外，也有些羡慕。
“你是说我不知廉耻，臭不要脸吧！”
王振东哈哈笑了起来，想要狂啸，赶紧收住。
“振东，你有资格说这话，自小你就灵性，只要好好学，上大学不是问题。”
“这么说，我能从风尘女子，一跃成为豪门名媛。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我要骑稳了，可不能掉到黑水河里，成了落汤黑鸡!”
王振东哈哈笑了起来，言语中不无自嘲。
王振东云里雾里，朱小江被绕的懵懵懂懂，想说的话，一时语塞。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乡间的道路上，到处都是上学去的学生。阳城县的高中都在县城郊区，距离县中心有五六里地。学生家距离学校远，大都住校，每周一带上干粮和生活费，到周六才回来。
“振东，你说我要是考不上大学该咋办? 我可没有你那脑子!”
朱小江额头上挂着汗水，费力地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听起来是恭维，实则有些幸灾乐祸。
“车到山前必有路，尽力就行了。”
说实在话，王振东对眼前的这位同乡兼同学，已经没有什么兴趣。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世间，有些人对你好，总能想起你，关心你，但这样的人太少，寥寥无几，或许只有一两个。
反而，人生中那些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之辈太多，过江之鲫，眼花缭乱。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人走茶凉，无需真情付出，自然也无需伤感。
生活中最让人厌恶、最防不胜防的，是那些两面三刀之流，见不得你好，煽风点火，突施冷箭，甚至居心叵测，看到你落魄、惨不忍睹，这些人才乐意，才有快感。
这位朱同学，大概就属于这最后一类，其道行深浅如何，岁月穿梭，就不得而知了。
倒不是王振东对这位同学有什么成见，只是他记忆深处的东西，让他莫名地对此君有些排斥。
前世的时候，听说这位同学搞传销骗了不少人，包括亲朋好友，最后不得已去了魔都，在那里结婚生子，落叶生根，杳无音讯。
而王振东在西部省本地，活动圈子基本在阳城和新州市，两人自成年以后，20多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振东，你说的轻巧，我不是上大学的料子! 将来到了社会上，你可得照顾一下兄弟我！”
王振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这小子，已经认定了“混迹江湖”的王振东，只能是进社会大学了。
社会大学也没什么不好，关键在于个人的修为。但现在的王振东，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弥补自己的遗憾，突破自己的极限。
社会大学，只好暂时放弃了。
两人的车头拐弯，上了县城的南郊路，路南是一条七八米深，六七米宽的黑水河，绵延数十里，从县南城直通遥远的清水河畔。
已经是水泥路，两人的车子也踩得轻松了起来。
“振东，上周六的打架我看到了，你可真是能屈能伸，佩服!”
朱小江恭维道，看样子是目睹了王振东认怂。
“退一步海阔天空，小事情，不值一提!”
要还是当年的王振东，听到朱小江的称赞，绝对会飘飘然。现在他两世为人，反而对这位同乡，有些嫌恶。
没有一句劝他好好学习的话，奉承阿谀，只会让他虚度青春、滑向深渊。
“振东，你想好怎么对付打架的事了吗？”
朱小江眼珠一转，声音高了几度。今天的王振东，让他有些意外，经常反应不上来。
“打架? 打什么架？”
王振东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脚撑在地上，停下了自行车。
和张小伟是校外交流，又没有人受伤，学校绝不会追究。
打什么架？王振东脑海里使劲回忆了起来。
难道说，又是前世做的恶?
“你说的是谁的事?”
一件往事忽然涌上心头，迷迷糊糊，却让王振东心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难道说，他这“削发明志”的新发型，还得再短些？
“上周你打王华的事，王华家里已经捅到学校那了，学校肯定要找你的麻烦，弄不好你要被开除，你赶紧想想办法!”
朱小江不知道是不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心泛滥，说话的声音，竟然温柔了起来。
“王华家是县里的，他爸是化肥厂的什么领导，你要小心，这件事可大可……”
王振东的惊诧看在眼里，朱小江又加了一句，满脸的同情。
“小江，我到底对王华怎么了？”
王振东不耐烦地打断了朱小江的话语。
往事如烟、浩瀚无垠，你又能抓住几缕？
“拳打脚踢不说，还把人家的眼睛打青了。还有董小晖，好像还敲诈了王华十块钱！”
看到王振东急了起来，面色难看，朱小江心头一阵得意，表情也是轻描淡写。
朱小江的话，让王振东轻轻吐了口气，原来是记岔了。
往事变的清晰起来，并不是自己后面干的荒唐事，这也让王振东如释重负。
自己作恶不轻，劣迹累累，幸亏自己早些“脱胎换骨”，才避免了许多的蠢事后悔事。
两记不痛不痒的耳光，王华眼睛被打青，不过就一拳而已，还不是自己所为，也没有什么伤筋动骨。
敲诈10块钱，又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需要替董小晖担心。
现在就看，自己怎样化解了。
“小江，你先进去，我在学校门口吃个早饭。”
王振东看了一眼朱小江，不等他回答，便骑着自行车离开。
“吃，吃屎去吧！”
看着王振东的背影，朱小江冷冷骂了一句，推着自行车，和认识的同学打起了招呼。
学校大门外两侧，全是卖小吃的摊贩，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王振东走了几步，转过头去，远远地看到，朱小江推着自行车，随着其他学生一起，喜笑颜开，走进了校门。
这家伙，果然是煽风点火的两面“神”刀。
补刀的神刀！
王振东顺着原路，来到距离学校两三百米的公路旁，停下了自行车。
思虑片刻，左右搜寻了一下，路旁杂草从中捡起一块半截砖头，夹在了二八自行车的后座上，王振东就在路边右侧蹲下来，等候起来。
他去学校早，王华应该还没有去学校，这边是学生的必经路段，可以碰上王华。
当然，这都是脑子里的下意识，王振东也是惊讶自己的记忆力。
这到底是精神记忆，还是肌肉记忆？
“振东，你在这干啥?”
王振东还没反应过来，董小晖已经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好奇地看着他自行车后面夹的砖头。
“小晖，我办点私事，和你没有关系，赶紧进学校，好好上课！”
王振东一阵头疼，赶紧站起身来，把董小晖推走。
有这些狐朋狗友在，好事也会给搞砸。
“振东，有事打招呼，整死他个狗日的！”
果然，董小晖走了几步还大声呐喊，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王振东连连挥手，董小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看到他进了校门，王振东才放下心来。
“王振东，好好回去上课，别再惹事了！”
几个女生骑自行车经过，好像是同学，其中一个麻杆一样的瘦高女生低声说了一句，匆匆离开。
王振东很有些感触地挥了挥手，并没有站起来。
他的目光，一直向东面搜索。万一这个王华去学校早了，他还得进学校去解决。那个时候，可能就麻烦了。
终于，王振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终于还是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