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琅玕
段旬一路开启着强大的感知触角，带着江弋走着最近的进山之路，当夜就地扎营，黑沉沉的夜空看起来并不像白天的阳光那样友善，似乎还是昭示着如今的晴好都是暂时，江弋躺在野餐垫上仰头看着，似乎天地之间唯一光亮的只有他手边这盏露营灯。
露营好像没那么有趣。
江弋悻悻地回了帐篷，钻进睡袋直接睡了。
段旬收拾完回来的时候，江弋已经睡着，昏暗的灯光之下，青年人的睡颜格外恬静安适，段旬静静看了一会儿，也进去钻到自己的睡袋里准备入睡。
许是昨天走路太多，江弋一晚上睡得格外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怎么不叫我段哥，露营我还起得这么晚感觉不太好。”刚睡醒，江弋的声音都带着一股黏糊劲儿，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都是玩了，又不是要参加比赛，睡好了也不耽误什么。”
“唔，好香。”
两人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这次出来尽量吃空间里已经打包好的外卖，或者自热食品，尽量不在野外生火起灶，毕竟后面的山才烧了没多久，还是要长点记性的。
段旬正在热粥，开水冲泡就可以吃，他的背包里有热水也有粥，昨晚江弋刚给他换上的。
“去漱个口过来吃。”
“来了。”
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晚上才是它最活跃的时候，不过昨天白天就没怎么休息，也不知道他们这种猛兽究竟是怎么安排的休息时间。
江弋一边喝粥，眼神逐渐发直，段旬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神游天外了。
“回神！”段旬一个响指把人喊回来，伸手接过江弋手里的塑料空碗。
江弋反应过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默默从空间里掏出来一个大垃圾袋：“来，丢这里。”
这是他特意准备的，这几天的垃圾都丢在这里，拿回去再扔。
“准备出发吧，路程不远了，最迟晚上就能到。”
“哥，那边山上这么远的吗，之前我记得去帮忙送物资送水，好像没有这么远的。”
“我们在往山里走，这条路自然比捷径要远些。”段旬一本正经，“这条路在山里，万一能半途遇上个湖泊河流的，不是很好吗？”
“真有吗？”江弋表示怀疑，甘泉村就那么一条人工开凿的沟渠，就在他家门口的，沟渠的水源还都是山体渗水和地下水，平时下雨积蓄着的，怎么看也不像有其他河流的样子。
段旬没说到底有没有，只是道：“反正不远，走这边看看风景，你累不累？”
说起提起，江弋就精神了：“不累！”
江弋对山里没见过的动植物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和浓厚的兴趣，也亏的他男朋友在植物辨认这方面也颇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两人这一路走来，几乎不间断地在发现新奇的植物，有时候隔一段时间见到同一种植物的枯根和嫩叶，就连段旬都得仔细辨认好一会儿才能确定。
下午日头小一些的时候，两人停下了脚步。
段旬站在原地静静听了一会儿。
“怎么了哥？”江弋用气声小声问。
段旬摇摇头：“没事，快到了，金猫也在前面。”
“耶！”江弋保持着小小声，轻声欢呼了一下，拉着段旬的手大步向前带起了路。
段旬手腕一翻把人拉住：“小心一点。”前面是一株长势很好的猫儿刺，连叶子都带刺，撞上去可了不得。
说是快到了，两人一路披荆斩棘的脚程还是有些慢，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江弋已然顾不上这些，他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就是一个几乎不被人干扰的天然湖泊，面积其实算不上多大，但是在这样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湖泊的存在简直就是惊喜。
岸边周围被植物爬满，带刺有毒的爬藤在紧密缠绕在周围保护着湖泊，唯一能下脚的地方只有一个，那里现在趴着一只银色的大猫。
不是一天没见的金猫又是谁了。
金猫也察觉到了动静，懒洋洋撑起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绵长的低吼，似乎在示意两人过去。
越是靠近，江弋越是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凡，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湖面无风泛起波澜，引领着来者的呼吸节奏，江弋不自觉地就放缓了步伐，段旬默默跟在后面，他猛然察觉到江弋状态不对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只见江弋已经轻轻踩上了碧波水面，神奇的是，他就这样往前走了几步，水面上甚至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泛起波澜。
段旬紧皱眉头，上前喊了两声江弋，伸手要去拉他。
“没事，段哥，你看。”江弋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梦初醒一样，段旬惊愕地发现自己也踩在水面上，脚底下的触感，就好像踩着什么崎岖的石头。
脚下突然轻轻震荡起来，这次湖泊终于泛起波澜，波澜转瞬间变成水浪。
段旬拉着江弋疾速后退，眼睁睁地，就在金猫纵身跃起，跳到两人身边的时候，神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清泠水气的湖泊，就像是梦幻泡影突然淡去，呈现在两人眼前的，赫然就是刚才曾在湖面上被两人踩在脚底下的嶙峋怪石，湖泊竟然变成了一片石林。
“要是突然告诉我金猫其实会说人话，我应该也不会惊讶吧。”江弋喃喃道。
段旬比他更是震惊，湖泊幻影退去之后，远处曾经被藤蔓和植被厚厚缠绕的地方，出现了一棵带着尖刺的灌木，不像猫儿刺，也不像段旬曾经经见过的任何一种树木，他连变种都猜不到。
但是气息非常熟悉。
“这是……”他有些说不出话。
“这是那个吗，琅玕？”江弋问。
段旬没回头，只是点了下头：“不确定，看起来是的。”
那棵树上携带着跟两人身上极其相似的气息，叶子看起来也很像，但远远看着似乎没有结果的样子，的确不能确认，但是这也够了。
两人为免这树子也如桃儿七那样具有灵性，一人开口说了几句，只希望大家友善相待，没有恶意。
树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牵着手，江弋走了两步，索性把段旬的背包拿到自己手里，心念一动收进了空间。
也是，这时候，树叶无风自动，看起来似乎在向他们招手的样子。
段旬和江弋对视一眼。
树的反应看起来是因为江弋把东西收入空间的动作引起，段旬思索片刻，也伸手把指尖藤蔓放出来。
经过半年多高强度的修习，段旬的藤蔓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植物整体的了解和掌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今非昔比，理论上，他现在的异能不止可以控制自己的藤蔓，也能隔空指挥别的植物，只是碍于修行灵力的总量不足，往往起不到什么太大的实战效果。
果然，在充盈着灵力的小小枝蔓探出来的一瞬间，树的反应更大了一些，转瞬间，两人已经来到这棵树的跟前。
这是一棵实在非常精致的树，高度并不算低，比两人都要略高一些，有主干，周围的旁枝刺藤十分庞大，远看不觉得，近看才发现，眼前这一堵看不到边的灌木墙，都是它的枝干，还浑身带着利刺，方才轻轻挥手的那节枝丫，是两人视线范围内唯一舒展着和的枝丫，其他部分紧紧纠结缠绕在一起，恨不能原地化身真正的墙体一般。
“是它了。”段旬突然道。
他指着树墙中间的一个小小空隙：“传说中的金铃子，与咱俩的珠子也十分雷同。”
江弋现在视力也很好，不消靠近就能看到段旬所指的东西。
那是一个金黄的玉珠子，结在枝蔓丛中，显然是这棵树的果实，果然跟他从小戴在身上的那个珠子很是相似，当然，颜色略有不同。
段旬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转头问江弋：“小弋，介意你的房子扩建一下吗？”
这个湖泊的存在和这棵树一样的神异，段旬甚至不能在这样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上前贸然做出任何的举动，交流和采样，他都不能这样毫无准备，何况小弋还在身边，他不能放任这样的风险。
江弋点头：“可以啊，现在村子里修个扩建的房间什么的，一般是没什么事的。”
“没事，只是扩建一间地下室。”
江弋继续点头：“那更可以了，正好我房子也能跟着补修一下。”他说着，也伸手跟刚刚又摇了一下枝干的树打招呼。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江弋招手的那只手，被突然疾速蔓延过来的枝蔓缠住，指尖被刺破了一个小口，鲜血瞬间涌出，段旬眉头一皱，粗大的藤蔓瞬间搅住带刺的细枝，然而已经来不及，眼前的树墙一瞬间已经消失，连带着紧紧缠绕的那一节段旬的藤蔓一起，从手上连根斩断。
紧接着就听见江弋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他额角青筋直跳，显然非常辛苦的样子。
段旬伸手扶好险些摔倒的人：“怎么回事！”他一瞬间涌起一万个自责，去哪里不行非得带着江弋进山，一来还来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要是江弋有事，他必然不会原谅自己。
“没，没。”江弋头疼得不行，紧皱着眉头，勉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对段旬道：“琅玕，高烧，我……睡觉。”
段旬紧咬着牙关，快速抱起陷入昏迷的人，藤蔓开路，迅速走上回家的路。
江弋的话他听懂了，是说这次晕倒和去年他高烧住院那一次一样，需要休养。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江弋只是朋友，如今两人已经互为依靠，段旬心中郁结着难言的恨意，这滔天的恨全向着他自己，他深恨自己无能，深恨自己没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