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
就这样,五一假前,江弋先是在商场附近租了个大仓库,优中选优地订购了数以吨计的米面粮油,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还是多买些,买好些。
他是按照一个人五十年份消耗量来计算的,最终订购的时候是预定的十个人的量,这份量基本上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造也造不完了,也以防万一有朋友要来投奔他,做个预备。
越是收货囤货,他就越是发现自己这个空间是真正的找不到边际,只是东西也不能一次性收得太多,他精力再好也还是时常被消耗一空,一直到放假前他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倒是让卓仁颇为担心。
“那你今天早点睡吧,明天感觉也不用太着急,上午十点半的票,你最迟九点半到就行。”卓仁已经跟一波朋友去了西北的沙漠,请了一天的假,就为了错峰。
“行,我知道,你也注意安全。”江弋站在窗台前给花浇水,他特意问了段旬,这花不用特别担心怎么照顾,定时稍微浇水就行了。
这还是这辈子江弋第一次坐飞机,卓仁怕他紧张,江弋倒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或许他妈以前常说,兜里有钱底气才足,这话是真没错。
独个儿长大的江弋,以前一向希望自己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卑不亢,时刻注意着别让人瞧着露怯,所以总绷着一股劲,现在想来,这已是露了怯。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活法,要现在兜里没这些钱,那他也就是无知无觉地往前走而已,要不是天灾大难的话,其实那样平淡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只是现在这种松弛的感觉,也有另一种好。
低头想了想,江弋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刘叔,明天放假了,你也锁门放假吧,假期里仓库都没货,要等收假的才开始收货。”他订购的那些粮食货物,基本上都约定了节后的时间,日期都大致错开了,接下来一个月,仓库管理员刘叔应该会比较忙。
他要等下个月底去一趟,统一把货物收进空间,到那时候和刘叔签的一个月短期聘用合同正好到期,等他再订货的时候再换人,如果一直是同一个管理员,货物只进不出,正常人都能发觉其中的蹊跷。
北方地区订购粮食有天然的优势,食就在这边解决了,衣和行还是等找时间去一趟南边沿海地区,那边物流发达,货物种类也多,到时候也能好好选一选。
不过他这辈子还没学车,感觉还是要赶紧把驾照拿了,不然他这个晕车体质,去哪里都太不方便,总吃晕车药,这么多年过来,晕车药都没啥作用了。
说起来,他爸过去也晕车,也是学了车之后才不晕车了,后来还做了专职司机来着,人生轨迹确实是很难预料的。
想到就做,江弋一点也不磨叽,他上网找了个附近的驾校,跟教练通了个电话就报了名。
如果未来记忆有用,那么他现在其实是会开车的,练练实操之后应该问题不大。
这次回家江弋没带什么行李,就一套换洗衣物和充电器之类,一个背包解决,一切从简,轻装上阵。
意外的,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都挺轻松,除了还是犯困以外,飞机爬升和降落,以及过程中的颠簸都没给江弋带来太多的困扰,一点没晕机的那种烦躁和作呕。
当然,摆渡车还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从航站楼出来坐了二十多分钟的摆渡车,颠簸和急转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或许是气氛使然,这摆渡车太拥挤,又没什么座位,他只能硬逼着自己强忍难受,到最后下车时,竟然真的没有如往常那样需要蹲下缓解,也算是有所进步吧。
从市中心辗转了半天,节假日处处拥堵,他还是选择了需要多次换乘的地铁回家。
江弋回到自己县城的老房子楼下的时候,竟然后知后觉升起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按时间算,江弋其实也就是寒假才离开这里,但眼下回来的他,早已经不一样,带着另一世的记忆,看着四周围都是久远记忆中被永久保存生活场景,楼下的小超市,快递站,还有那家开了二十多年的锅子店,还在人声鼎沸,江弋不免有些眼眶发热。
他抿抿唇,熟门熟路地抄近道走地下车库上楼,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开学离开的时候,他没想着这么快就能回家,走之前把床上用品都收起来了,沙发也套上了防尘罩。
城市里的房子,周围邻居向来是素不相识,每每回到这里,江弋才会觉得命运不公,那种举目无亲的巨大落差铺天盖地地向他席卷而来。
房子是七年前买的,爸妈去世的时候,房子刚装修好没多久,一家人高高兴兴搬进来,一切想做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做,意外就发生了。
比如他们家习惯记录身高,一家三口都应当会在一个选定的墙面刻下身高,他们应该每年量一次,作为江弋成长的尺度。
他们家每年会规划公共交通可以前往的游览地,基本上都是在周边,江弋记得七年前,一家人热情高涨,选定了跨省的地方,不过没来得及出发。
还有爸妈一起选定的厨房。这套房子面积不大,但是他们留出了与卧室相当的面积来打造这个厨房,本来,这里应该诞生许多美食,妈妈喜欢搞创新,想必在现在的自媒体时代,应该会很开心看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菜谱。
自江弋记事起,他们家就是在辗转租房住,跟着爸妈工作的地方走,跟着江弋读书的地方走,有时候房东不满了还会收回房子,就又得搬家。
他爸说,下班的时候总会想,抬头看到满眼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他们,所以八年之前,在他重病痊愈之后,两个人在外面散着步,就走进了售房中心,定下了这套房。
真不公平啊,江弋想。
他又想到舅舅一家,手里做着农家畜牧的生意,不断到处借钱过活,有时候状态好些,就会摆阔,却从不提起向他家借的几十万,他爸当年重病,愣是只给了几百块的生活费给江弋,其他的一点忙都不帮,却又转眼就和他们聊起手里刚得了一百万的现金。
那时候他的表情,江弋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是骄傲的,炫耀的,仿佛忘记了姐夫躺在急救室等着救命钱,他的表情,是在等待江弋和妈妈附和他,夸他厉害。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江弋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又不太明白这件事应不应该和舅舅欠他家的钱一起混为一谈。
这是对的吗,家人之间是可以这样见死不救吗,妈妈哭成那样,舅舅一点也不会触动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江弋那时候年纪不大,却也看懂一些,并且不明白。
现在,他不想探究了,年华易逝,以前的事情爸妈都选择了不追究,一直叮嘱他不好任性与舅舅交恶,不喜欢就远离。
他其实也能懂,舅舅不是个什么大好人,但也是个只要服软,他就会像养牲畜一样给口饭吃的人,就像这些年,虽然时时要他付钱,却也在他还小的时候没真的断了他的活路,尤其是在对外的时候,他更是可堪称和蔼,对他很亲密的样子。
江弋放下背包用力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把家里的所有灯都打开,开始收拾起来。
这套房子还是要早些卖掉,这里面的东西都要打包收起来。
对于江弋来说,这件事情要简单很多。
他从空间取出崭新的纸箱子,先是把书架上的那些书收了进去,其实这些书已经没用了,基本上都是他高中时期的书,还有些那时候看的杂志,新的房子,他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书架,还没来得及买书,只能兴奋地用大堆的试卷教材来填充。
还是留着吧,还有以前同学送的一些礼物,收起来才发现东西并不多,都收进去也占不了什么空间。
毕竟过去他们家一直租房,基本上留不下太多用品,已经习惯了尽量只在房子里添置必需品,那时候搬家太频繁,就连他从小到大的奖状都遗失了不少。
江弋没有急着一定要今天就把东西全部收好,明天再收拾一天,明晚或者后天再上山就行。
一个人打包这么多东西还是有点超出江弋预期的辛苦,第二天晚上,江弋收好最后一个厨房用品的大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都有些脱力,正在微微发着抖。
原本温馨的小家,眼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就连床和沙发都被江弋收起来了,一会儿回老家,这处房子大概率就要交给中介挂出去,他也不会再来了。
江弋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胸腔,那里涌动着浓烈的不舍,理智告诉他,就算把这里留着,灾难来临之后,几十层的高楼不可能幸免于难,暴雪暴雨和暴晒等等的灾害,会短时间毁灭掉他的小家。
但还是不舍,江弋深吸一口气,撑着手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手,顺便把身上脏兮兮灰扑扑的衣物换掉,换成了一件灰色运动衫,外套拿在手里,抬头审视着自己。
镜中的少年人,五官集父母所长,杏眼小脸,显得有些消瘦,短发是才修剪过的,露出完整的眉眼,显得十分的利落,额头上还在冒汗,江弋轻呼了口气,额角的汗珠一路滑落到下巴,搞得他有些发痒。
江弋垂眼没再看,打开水龙头囫囵洗了把脸,低头把鞋子也换了双好走路的登山鞋,网约车不一定能把他送到山上,指不定要徒步进山的,到时候再换鞋就不方便了。
四处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遗漏,江弋下了楼,坐上了等在楼下的网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