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泊
中午去吃了这里特色的铜锅饭，金闪闪的大碗小碗摆在桌子上，里头菜色类别还挺多，给两个土包子大学生不小的震撼。
“真夸张啊。”江弋拿起配套的铜筷子感叹，属实是没见过这样富丽堂皇的传统习俗。
“这边特色，就喜欢这种风格，看着是精致。”卓仁已经举起手机拍照留念了。
俩人也不磨叽，一边吃一边聊接下来的行程。
“刚才酒店大叔不是说了嘛，今天开不了，明天才能开呢，还说我俩跟天慈山有缘呢。”
“确实，天慈山脚下的人，信仰就是这个，他们可看重缘分了。”江弋想了想，道，“不过确实是运气好，山顶上镜泊现在还是冰封的，这几天还下了雪，前几天都没开山，我们能赶上明天开山，真是幸运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山都开不了，我是真的要意难平。”卓仁也觉得庆幸。
“明天上山，还要坐车吗？我刚听你嘀咕几号几号的。”
“要，明天一早，酒店这里会安排，我问了前台，说是早上六点半出发，一小时到，我俩到时候车上正好补会儿觉。”
“行，挺好，早上我没醒神儿呢，应该不能晕。”
不过江弋早该记得教训，他的人生路本来就走得艰难，最不适合插旗子，第二天早上在人家面包车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的江弋心里早都开始骂了。
当然了，是在骂贼老天，非得给他留个晕车的毛病食古不化，每每折磨得他欲生欲死。
“好了好了，你先蹲着，拿这个水漱漱口，我们多蹲会儿，你彻底缓过来了再说。”卓仁也急，跑前跑后地给人找水，还去买了个热馒头塞包里了，江弋胃里都吐干净了，一会儿缓过来了肯定饿。
“他这是怎么了？”随着车门开关的声音，山脚下这条土路对面的面包车上下来一队人，是昨天偶遇的那群男生。
“有点晕车。”卓仁点头打了个招呼，那边的人也就是问一句，打了招呼就走了，倒是有一个人跟朋友招呼了一句，自己走了过来。
“你吃一个这个试试，能好点。”来人弯腰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江弋面前，是小包装的一袋话梅。
江弋抬头，眼神里有点疑惑。
来人正是这男大学生里面，穿蓝色冲锋衣那个小个子男生。
“我叫孔弈，是中医大的大二的。”孔弈见人不接话梅，索性自我介绍了一下，“因为段旬也是晕车，话梅他都随身带的，他说这个能有点缓解，让我给你一袋。段旬不爱说话，昨天你也见过他，我们这群人个子最高那个，他比我们大些，读博来着。”
“谢谢，我江弋。”江弋抬眼感谢，声音还是沙哑，又带着些虚弱。
“没事，你现在别说话了，缓过劲再说吧，不用理我。”孔弈显然是知道晕车人的状态的，他把话梅塞到江弋抱着膝盖的手里，自己站起来，转身对着卓仁问了句：“要么加个好友吧？”
“行啊，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卓仁对于朋友，一向是不嫌多的，很高兴地把三人拉了个群，很快，孔弈那边也进来了几个人，镜泊旅游小群就这样建起来了。
其实比起镜泊的得天独厚，天慈山的整个环境，是真的天生天养，看得人心旷神怡。
虽说冰雪覆盖了整座高山，但是一路上山川河流还是美不胜收，每个人都止不住地举着手机在拍照，卓仁和江弋两人还拿喝光了的矿泉水瓶装了两瓶子崧溪里潺潺流动的山川水，不敢怎么喝，留着做纪念也不错。
江弋还记得，他们最后还把这两瓶水带回了学校，不过没什么用，装在瓶子里放在桌上好久。
他俩没有和那群男生同行，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在山里兜兜转转，一直举着手机拍，找找角度基本上每一张都能当壁纸，事实上也是，在天慈山拍的雪景，江弋用来当自己的各种壁纸头像，直到后来末世手机失效了都没换过。
淡季，景区方面并没有准备什么项目，整个景区只有观光缆车和一处雪地摩托是营运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玩得晚很尽兴。
卓仁和江弋是徒步上山的，听从售票处的建议走的北坡，说是这边风景好，适合慢慢拍照。
下午两点，终于逛累了的两人才慢悠悠出现在了山顶，此行最大的目标——镜泊，就在山顶平台的远处。
这是一个位于天慈山顶的大湖泊，同样是作为当地人的信仰，镜泊中也出现过许多玄而又玄的神奇故事，江弋一路上都听了不少，有说水怪的，有说仙女的，还有说王母的，什么都有。
直到亲眼看见，江弋才忍不住发出惊叹——“太美了”。
很难置信，四月的镜泊，其实雪还很厚，从山顶平台往下望去，也只能看到一个湖泊形状的平整雪地，但是它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神秘，圣洁，不可侵犯，不怪乎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把镜泊视作天外来物，突兀而自然地存在于群山的峰顶，人们歌颂她，书写她，描绘她，而江弋他们这群大学生，当然是选择拍照留念。
风并不小，江弋背对着镜泊，等待卓仁拍照，呼啸而过的山风，让他仿佛能听到这神山的呼吸，来这一趟，灵魂都被清洗了一遍一样。
一直到坐上下山的缆车，卓仁还在兴奋地感叹，这一趟真的来对了。
江弋也很尽兴，来的路上还在因为自己身上发生的超自然现象而有些忐忑迷茫，此刻吹着圣山的风，他已经想好了，人生在世，好好活着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没什么可纠结的。
“出来这一趟，真的很值。走，卓仁，上源不是有铜涮锅吗，晚上我来请。”
“嘿，说这些，你就是应该多出来走走，旅游没那么麻烦的，不是一定要报团或者打卡，开心最重要。”卓仁拍拍兄弟的肩膀，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年纪比同学要小些，却已经吃了好些年的独灶了，偏偏那些舅舅叔叔都是万事不管的，小小年纪只能靠自己，去舅舅家吃个饭还要按顿付钱的，好在据江弋自己说的，十四岁他初三保送拿到了就回父母的老房子自己住了，打工也好，写点文章投杂志也好，好赖把自己拉扯起来。现在国家政策倒是越来越给力，他却不敢放松，生怕又有什么意外的，一有空闲就学习或者打工，大学都上了一年半了，也没见他去过哪儿。这次清明假期也是好不容易的，卓仁好说歹说才把人拉出来，规划了最合理的花销，把往返的成本控制在三百块，人这才勉强同意了。
“那个，是叫孔弈吧，不是说晚上一起吃吗，要不要叫他们？”
“嗐，用不着，他们早下山了，这会儿估计都吃过了在休息了。”卓仁时刻在关注群里，大家都拍了很多照片小视频，这个小群今天一直有消息，没停过，这会才刚刚消停了没多会儿呢，他们最后还发了几个高空俯瞰的小视频，很明显是在缆车上，那都一个半小时之前了。
“天都要黑了，这山里怎么感觉黑天比城里早呢。”卓仁嘀咕着，拉着江弋坐上回程的车。
他们今天是不留宿的，下山之后先吃饭，吃完饭坐返空的小客车直接回东山车站，回中京的火车票是在晚上十一点半，时间点卡得死死的，偏偏每件事情安排得又挺宽裕。
“那我问段旬一嘴吧，礼貌性的。”江弋掏出手机。
“啊，就那个高个子呗，你加他了？”卓仁偏头想了一下。
“没，他加的我，加了也没说话呢。”下午弹出来的新联系人信息，来自旅游小群，他看了也就顺手加了，为免忘记这人是谁，江弋还特意备注了个话梅段旬，“上午那救命话梅是他的，正好跟他说句谢谢，我最不擅长尬聊了，憋着一直没说，憋死我了。”
“行吧，那我也问一下孔弈，免得万一人家饿肚子在等咱呢。”
“坏了，还真的在等呢，孔弈说他和段旬正准备发消息问我俩呢，其他人都点了外卖吃了就去网吧了，我无语，这就是男大吗，出来旅游去网吧杀时间。”卓仁震惊。
江弋也有点惊奇，但仔细想想，酒店也退房了，没其他地方去，到网吧也正常，只不过像江弋这种第一时间肯定是想不到这招。
“那行，别让人家多等，我把铜锅地址发给段旬了，他还没回我，我发你一个，你转发给孔弈吧，晚上一起吃。”
上了饭桌才知道，高个子段旬的话是真的少，江弋听他开口，基本上都是有人问他问题他回答，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他听着还挺有意思。
等到基本都酒足饭饱手暖脚暖了，江弋摸着肚子品出点味儿来，这位酷哥说话似乎有种奇怪的口音。
怎么说呢，江弋撑着脑袋思索，刚才段旬说他是渚州大山出来的的，西南丘陵地带，跟他是同个地方的人，但不像是那样的口音。只不过这人确实是真的山里出来的，当年巡山队伍找到十七岁的他时，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还没有呢，话也不太会说，小野人似的，后头能顺利读书，还能来中京读博，最开始都全靠国家资助和他自己脑瓜子好使。这些事情早都登过报，段旬这个人行事低调，但也不避讳谈起过往，还让他们自己翻当年的新闻看。
江弋渐渐有些犯困，眯缝着眼看着铜锅对面的段旬，还在精神抖擞地大快朵颐，动作挺快，但看着挺游刃有余，比自己身边差点吃急眼的卓仁看着可悠闲多了，最后放筷子的时候，江弋发誓，他真的在段旬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克制”两个字，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好玩，这哥们好像还是个大胃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