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跑
在那之后，东巌子又多次出现在二人面前，远远地弹奏着七弦琴。有时是在他们投宿的客栈的院子里，有时是在渡河的船上，有时是在街道的拐角处，有时是在酒馆门前。他总是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
当然，他们也曾试图靠近他，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然而，只要他们往前走一步，东巌子就会瞬间消失不见。
——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停地用琴声骚扰他们。东巌子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他是在跟踪他们。
“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隐士，而是个强盗。他盯上了我们，跟踪我们，想把我们逼疯，然后趁虚而入。”
李白粗暴地推测道。这一次，辛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并非毫无道理。一个拥有如此深厚内功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情？虽然难以置信，但至少逻辑上说得通。而且——辛悟想起了他们在山中的那间破草庵。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隐居，为什么碗筷却是两份？椅子也是两把？我借他的衣服，他也穿不了，太大了。墙上还挂着一件白色外套，一看就是很久没穿了，但那件外套对东巌子来说也大了。）
邀请路人进屋，麻痹对方，然后趁机抢劫。这么说来，那些奇怪的地方就能说得通了。
总之，再这样下去，他们的精神迟早会被拖垮。但要他们对一个只是弹琴的老人痛下杀手，他们也于心不忍。毕竟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东巌子是强盗。而且他们也曾受到过他的款待，实在无法对他下手。
于是，他们便利用轻功，在山中飞奔，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东巌子的纠缠，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李白终于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辛悟也随后赶到，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可恶，那老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我用轻功都甩不掉他。都怪你，辛悟！”
“怪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你的脚！”
辛悟低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回头看了看，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怎么会被追上呢？
“就你这小短腿，能跑多快？就算我甩掉了那老家伙，你被他追上，有什么意义？！”
“——恶灭脚！”
辛悟怒火中烧，一脚踢在了李白脸上。李白惨叫一声，脑袋撞在了地上。
“总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他还会追上来的。”
“可是，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不弄匹马，我可走不动了。”
遗憾的是，李白说得没错。他们在山里拼命地奔跑，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前进了。辛悟刚才那一脚，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被打的人却依然精神抖擞，真是不公平。
“……嗯？嗯嗯？”
“怎么了？你终于想变成蚯蚓了吗？”
李白突然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像条蚯蚓一样蠕动起来。唉，大概是撞坏了脑袋，疯了吧，辛悟叹了口气。当然，他也有份造成这个结果，但他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幸运的是，李白还没有彻底丧失人性。他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辛悟，这边，这边！我听到马蹄声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辛悟连忙追了上去。他们拨开路边的草丛，来到官道上，果然看到一匹栗色的马，已经备好了鞍和缰绳，似乎正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二人同时冲了过去，同时向对方挥出一拳。两个人，一匹马。能骑马的，只有一个人。按照自然法则，一场丑陋的争斗在所难免。
“李白，你这家伙，不是号称腿长吗？你自己跑吧！”
“放屁，辛悟，是我听到马蹄声的，应该是我骑马！”
“你要是握着缰绳，马会被你的酒气熏跑的！”
“你要是骑上去，马会变成小短腿！”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二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相让。他们抓头发、打耳光、绊脚、抱腰，滚作一团，来到了马蹄下。这下可把马吓坏了。它突然看到两个丑陋的东西滚到自己脚边，当然会被吓得逃跑。
“啊！”
二人同时惊呼一声，这才注意到马跑去的方向。他们只顾着争吵，竟然没有注意到官道上的异常情况。
一辆马车，侧翻在路边。车篷被撕裂，原本装在车上的木箱碎片散落一地。在碎片中，还躺着几具尸体，他们的脖子和胸口都有伤口，显然已经气绝身亡。拉车的马也中箭身亡。
“这……真是太惨了。”
一目了然，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抢劫。强盗们杀死了无辜的路人，抢走了货物，扬长而去。
现在可不是争抢马匹的时候。二人连忙查看还有没有活口，但最终只确认了所有死者都已经气绝身亡。
“这边也已经没救了，都死了。——辛悟，那是什么？”
李白指着官道旁的斜坡，那里长满了茂密的草丛。辛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他连忙跑过去，只见那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他浑身上下都是擦伤，背上还插着一支箭。从现场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想逃跑，结果中箭倒地，从斜坡上滚了下来。多亏如此，箭才断裂，没有将他彻底刺穿。在官道上死亡的，似乎都是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镖师，而这个人，却是一副商人的打扮。
“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干的？”
从伤势来看，他活不了多久了。辛悟抱起商人，将真气输入他的丹田，让他呼吸顺畅一些。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这个商人似乎有些面熟。
（这家伙，好像是在那家饭店里吃饭的客人？）
他应该是在桃家饭店里吃饭的时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李白后来跟壬龙镖局的人起冲突的时候，他好像还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辛悟隐约记得这一幕。
商人看着辛悟，张了张嘴，但只吐出几个字和一口鲜血。
“镖……镖局……”
说完，商人便断了气。他到死都在担心镖局的安危，还是在怨恨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己？辛悟不得而知。他放下商人的尸体，转身回到了官道上。
李白正站在侧翻的马车旁边，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辛悟还是问了一句。
“你说我在干什么？当然是看看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就这样放着，迟早会被别人拿走，还不如我收着，反正也没人会说什么。”
“你真是个无耻之徒。”
别害羞，李白笑嘻嘻地说。辛悟正想继续数落他，却突然注意到身后的异样，停下了动作。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