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家店之灾
“窗边的客人又要加菜了，三壶老酒，还要一份烤鸭。”
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店员，将客人的点菜单传达给厨房。厨房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女人，腰围粗得像三个孩子捆在一起，年纪大概四十多岁，头上裹着头巾，正挥舞着锅铲，炒着菜。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年轻店员。
“烤鸭？我们这儿是酒楼吗？哪来那么高档的食材！跟他说，只有鸡肉！”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处理大量订单的她，此时已经有些怒火中烧。她这一吼，厨房的墙壁都跟着嗡嗡作响。年轻店员吓得一哆嗦，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她这吓人的怒吼。
“可是，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他却说，没有就去买……”
“那当然，买来就有食材了！可是谁去买？兰香那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她，她刚才说，要去买东西……”
老板娘的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没有要买的东西，她去买什么东西？！这死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要是她真的买烤鸭回来，我一定好好夸她！”
那是不可能的，年轻店员尴尬地挠了挠脸。老板娘的怒火再次喷涌而出。
“——你还愣着干什么！客人等着呢，还不快去买鸭子！一百个数以内给我回来！”
“是，是！”
年轻店员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厨房。不过，这已经是“桃家飯店”的日常了。厨房附近的客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却都装作没听见，一边笑着，一边继续享受着美食。
这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驿站小镇，来往的都是旅人、商人和搬运货物的苦力。一大早，想要出发的人们都会在各个饭店里填饱肚子，所以每家饭店都客似云来。当然，“桃家飯店”也不例外。老老少少，旅人、商人，甚至镖局的壮汉们，都在这里大快朵颐。
辛悟目送着慌慌张张跑出去的年轻店员，又喝了一口酒。虽然他坐在远离厨房的窗边，却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哎呀，真是美味啊！这酒真是太好喝了！再加上这绝妙的菜肴，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这破破烂烂的店面，竟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真是想不到啊！”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
辛悟并没有反驳他对店面外观的评价。的确，这间店的外观实在算不上整洁，一开始他也是犹豫了半天才决定进来的。然而，一旦坐下，他的想法就完全改变了。不仅是菜肴，就连一杯茶都无比美味。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离开东巌子的草庵后，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这个驿站小镇。还没吃早饭的他们，一进饭店就点了不少菜。然而，这分量显然太多了，别说两个人，十个人都吃不完。
“我说，李白，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手大脚，付得起钱吗？”
辛悟问道。李白却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哎呀，辛悟，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身无分文！”
“你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啊，你这个败家子！”
辛悟早就料到了。还好他身上还带了一些银子，付账应该不成问题。
“嗯？辛悟，你一直在喝茶，不要酒吗？”
“……我已经吃饱了，而且我不喝酒。”
这当然是谎话。他其实也能喝一点，只是不怎么喜欢而已。真是无趣，李白撇了撇嘴，又喝了一杯。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喝酒，自己点的菜却一口都没动，脸已经涨得通红，嘴角带着傻笑，显然是喝得很开心。真是花别人的钱花得理所当然啊。
“酒色财气，人生四大乐事，你竟然说不要酒，真是暴殄天物啊！——嗯？难道说，你满脑子都是女人，所以才不要酒吗？”
“少把你的价值观强加于人！”
辛悟正想用筷子戳李白的脸，李白却突然一口酒喷了出来。辛悟坐在他对面，根本来不及躲闪，被喷了一脸酒水。
“你……给我解释清楚！”
“啊呀，突然下雨了。”
——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下的就是血雨了。辛悟毫不留情地举起筷子，对准李白的脸刺去，李白却用门牙咬住了筷子。
“哇，我对男人可没兴趣！——不对，你快看后面，别转头，会被发现的！”
辛悟腹诽，我又没有长后眼，不转头怎么看后面？他毫不客气地斜过身子，将视线转向身后，然后明白了李白喷酒的原因。
一个老者，就站在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边，衣衫褴褛，盘腿而坐，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那两条尾巴般的腰带和身旁的拐杖，绝对不会错。
“那是东巌子前辈吧，真是有缘，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就算隐居山林，也需要钱啊。他给我们吃的喝的，都是这样赚来的吧。”
李白话音未落，东巌子就将背上背着的包裹放在膝盖上，取出一把七弦琴，开始在喧闹的人群中弹奏起来。原来如此，他就是靠这个赚钱的。
二人静静地听着琴声。那琴声虽然轻柔，却并没有被来往行人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所淹没，反而清晰地传入耳中。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嚯，还挺厉害的嘛。”
李白赞叹道。辛悟也深有同感。东巌子的演奏技巧先不说，他的琴声中蕴含着一种打动人心的情感。
辛悟突然拍了一下大腿。
“李白，我们不如这样吧，就当作是对东巌子前辈这些天款待的回报，邀请他过来一起喝酒怎么样？”
“好主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喂，东巌子，过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
李白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喊道。然而，东巌子却仿佛没有听到，依然自顾自地弹奏着。难道我们的声音太小了？不，不可能，就算隔着喧闹的人群，李白那大嗓门也不可能传不到他耳中。辛悟也跟着挥手呼喊，但东巌子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难道，他是聋子？好吧，那就我们过去吧。”
话音未落，李白就端起酒杯和酒壶，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盛满菜肴的盘子，走出了店外。辛悟也连忙起身跟了出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便猛地转过头去，只见斗笠下，东巌子那双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这不是巧合，他分明是在看着自己。
（他听到了我们的声音？那为什么不回应呢？）
就在辛悟疑惑不解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碗碟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