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文人气节
吃完早饭，孟阎青送顾锦回和孟玉招到铺子里。
“我去趟珍宝阁，约一下李掌柜今晚详谈一下，锦回若是有空，陪舅舅一同见见李掌柜。回来的路上我去趟半山书院，看能不能让找到合适的画师。”
京润楼还有两日就要歇业动工，这两件事确实着急，若是敲定不了这两件事，内部的装饰就得重新再定。
顾锦回想把店里的首饰全部做成画册，方便客人挑选，另外还要设计些张贴的广告、店员的工作服等，若是画师迟迟定不好，顾锦回不得不把现在铺子里的工匠抽出来帮忙绘制，又会耽误首饰的制作。
因是初夏，顾锦回要求孟阎青设计一整套的首饰，都以荷为主题，做成一个系列，到时候可以主推，这几日工匠处也是日日赶工，又把谁抽出来做她的画师。
孟阎青则是急于把琉璃的事情定下来。目前做琉璃首饰的甚少，若是他能把这笔生意敲定，京润楼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老爷，到了，让小姐们下车吧”
李叔声音响起，孟阎青便打开车帘，先行下车。顾锦回刚要下车，就看见有人走到了孟阎青身前行了一礼。
“孟老爷，学生杨毅安有礼了！”
孟阎青正对着马车，听到声音就转了过来，显然有些对于他出现有些意外。
“毅安啊，怎么到铺子里不进去啊。”
孟阎青去书院时，让半山书院山长推荐个可用的学生，作画好些的。山长考虑再三才推荐杨毅安。
如山长所说，他进学多年，却是连个秀才还未考中，且近些年家境贫寒，若是一直盯着学业毫无长进，还不如多出去历练历练。
可是杨毅安到了之后，考虑再三。认为若是他今年多努力一年，明年科考定然有望，若是闲暇之余做几幅画他倒是可以。
“孟老爷，您铺子里的画师可寻得合适的人？”
顾锦回这会刚下车，因年龄小，她和孟玉招都没有带帷帽。见又下来两位小姐，杨毅安便自觉点将身子转到另一侧。
“无妨，这是小女和我的外甥女，都还年幼，毅安不必多礼，我们去二楼说。”
一行人便去了二楼，孟阎青还有事要去忙，便想着抓紧处理，便对杨毅安说：
“这是我外甥女，临安顾家的长女。毅安啊，我想找画师就是为我外甥女寻的，我这京润楼要歇业重新装饰，一切事务都是我这外甥女做主。”
我这约了人见面耽搁不得，既然你来了，找什么人，做什么事，她比我清楚，这事她做主。你看可好？”
孟阎青急着去珍宝阁，那里还有大事情需要解决，他快言快语同杨毅安讲了，就急着要下楼。
杨毅安忙起身相送，内心却是忐忑不定。
这位顾家的小姐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孟老板却明确告诉她，这事顾家小姐就可以做主，让他有点怀疑这京润楼是不是靠谱。
顾锦回并不在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她仍是请他坐下，然后才慢慢开口。
“京润楼要重装开业，我需要有画师按照我的意思画一些图，另外就是我店铺首饰要画一本专门的画册，把店里的首饰图文并茂的呈送给客人。这就是我找画师的目的，但是……作画的内容与形式要以我的意思为准。”
杨毅安此刻觉得甚是丢脸，文人的气节何在，竟要为了五斗米折腰，画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杨毅安的脸色涨的通红，很想拂袖而去，想起家中这几日竟连药也买不起，又生生忍住没有翻脸！
顾锦回看他脸色，便知道这是一个文人气节很重的人，恐怕他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你可是觉得有辱气节？”
杨毅安咬住后槽牙，很想开口骂人。既然你知道有辱气节，为何还要对他开口！顾锦回没等他说话。便自顾自对孟玉招说起来。
“表妹，很多读书人把气节看的比命都重要，却不知气节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顾小姐，你这话要是让千万读书人听了，定然要……”
“定然要被群起而攻之？我是不在乎，执己所信，不为强力折腰的气节可不等同于杨兄口中的气节。”
“你…！”杨毅安想说教几句，却被戳中了现在的处境。话止于此，杨毅安就要告辞离开。
“若是学富五车或者官运亨通，自然可讲气节，因为他们属于强者，强者可以定义气节，升华气节。若是一日三餐都饥寒交迫，守着气节是要饿死的。”
顾锦回看杨毅安顿住了脚步，就继续对连连点头的孟玉招接着说：
“表妹，你要记得，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是守着文人气节却衣不果腹，定然走不长远。”
杨毅安顿时转过身，说道：
“顾大小姐，你认为杨某苦读多年难道是错的？”
“那自然不能，我若心有余力也定然苦心向学。只是你苦读多年却颗粒未收，却是没明白‘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这句话。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反思是不是走的对，是不是该转个弯，只能处处碰壁罢了。”
顾锦回可不喜欢好为人师，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暂且回去考虑一下，生存重要还是气节重要。若你觉得活下来比较重要，京润楼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今日下午你随时来铺子里找我。但是近日事多，过期不候！还望海涵。”
杨毅安离开时，脸上的涨红尚未褪去，他此时觉得恼怒、羞愧。烈日照在身上，羞愧感像被点了一把火，他拼命在街上跑了起来，直到筋疲力尽！靠着一株柳树瘫坐在地上。
他明知家中拮据，却还是一心求学。欲望驱使他变成了一个魔鬼，母亲为他进学没日没夜劳作，如今卧床不起，他可还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