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堂姐
“英姐到底藏到哪去了？哎呦！”
也许是因为这个关系，黄顺英是唯一对家中严格训练幼儿颇有微辞的人，也是唯一会照顾在训练中受伤的黄烈拾的人。
那张清雅古典的脸蛋，超脱人世的眼神，是“她”！
“早安……”
黄烈拾失望地将水龙头锁紧，转身前往最后的餐厅。
想要进到客厅里还真是项考验。
他这位堂姐黄顺英，虽然是宗家直系的孩子，不过却跟仙家道法毫无缘分，甚至还是家中出名的绝缘体！
人不在家的话，打电话还是没人会接。
“喔，饱了！饱了。”
才发泄完毕，一颗人头由沙发后方升起！
“看你粗手粗脚的，要你整理书本我也不放心。所以厨房就交给你打扫，等会我将书本整理好后，再帮我把图书馆的书搬去还。”
海大的研究生宿舍有好几栋，其中有像大学部那样一栋大楼出租小房间的雅房，也有套房式的高级宿舍，更有三房两厅给小家庭住的宿舍。
深呼吸一口气，默道：“失礼了！”
“早安英姐。”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不记得给过你大门的钥匙啊！”过了半天，黄顺英才想到这个问题。
这种舒适感同时也是黄顺英没出门的证明。
敲门，结果门就这么滑开了。
“既然如此你跟人家当什么道士？你这年纪不好好上学读书，跟家里那些人一样，尽做些唬人的勾当，将来怎么会有出息！”
黄烈拾困窘，显得手足无措。
黄烈拾念了一句，便开门进入。
“也没这么多间！”
然而这些潜在台面下的真实因素，却不能透露给道坛外人知晓，即使黄顺英是宗家的直系子孙，没接触道法就是坛外之人。
黄烈拾心想，都来到海大，就顺道去探望一下那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堂姐。
看了看餐厅，蚂蚁都爬上桌了，黄烈拾摇头叹气的走回客厅。
不论怎么看，黄顺英还是像过分迟钝的女孩，用她那可怕的迟钝感觉忽略妖魔鬼怪的存在。
“是……”黄烈拾只有认命。
这位黄顺英小姐并不是邋里邋遢女士，只是当她专注于某件事时，身边的一切事物就会被她忽略，尤其是当她着手于研究时，更会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
黄顺英显然余气未消，把自己的失误的事记到黄烈拾头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家伙，把我这弄得这么乱！要给我负起责任！”
走过活动中心，一道倩影刹然掳获目光！
“搞什么嘛！岂有此理，女孩子家房间会乱成这副德性！英姐一定嫁不出去，世上根本没有男人敢要这么可怕的女人！”
“哈……”黄烈拾只能陪笑。
黄烈拾扒完一碗饭，正想再添下一碗，电饭锅里头的米饭却已经所剩无几，再看黄顺英一口接着一口，碗中的食物又要见底，便盖上电饭锅放弃添饭。
这回黄烈拾在书本与纸张资料的空隙间，施展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一蹦一跳的来到浴室门口。
根据黄家长辈的说法，黄顺英是难得一见的仙人转世，也就是所谓的谪仙——触犯天条被罚转入凡胎的仙人。
黄烈拾却觉得这样很好。
载上眼镜后，女孩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哈欠才朝黄烈拾瞧去。
“你怎么不吃了？”黄顺英在添饭的空档，开口发问。
“别客气喔，虽然只是咖哩包，可是味道很好呢！”
好不容易通过重重障碍，突破层层关卡终于进到主卧房。很可惜，较大的房间也成了半个储藏室，里头摆满各式文物与古老书卷，独缺睡美人一名。
宗家直系拥有“仙骨”的孙女没能继承家学，已经是一大憾事，所以黄天玄总想为她安排个亲事，用这个血统优良的孙女生个仙风道骨的好传人。
黄烈拾担心的问道：“什么迟了？错过发表论文的时间吗？”
黄烈拾想着突然脸红。
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黄烈拾苦恼地喃喃道：“不会是电池耗尽，进入休眠充电的状态吧？要才睡着，没再躺个十几二十个小时恐怕不会醒来……”
“英姐！英姐……”
“哈……小子胡言乱语，您不要当真。”
“凶杀案？什么时候的事！”
黄顺英口中的爷爷是黄烈拾没有血缘的伯公，也就是黄天治的兄长、方阳仙道的当代天师——黄天玄。
博士班的学生多半住套房，黄烈拾的堂姐尚未成家，却也大手笔的租了三房两厅的宿舍。这绝不是她浪费，学校的套房已经不够她放东西，所以不得不跟拥有小家庭的研究生、教职人员抢房子。
依旧没人，不过餐桌上留有不少东西。
黄烈拾还不死心，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搜索，却怎么也见不到“她”。
由于能立足的地点有限，两人的鼻尖贴近，几乎都要互相打招呼了。
“呃！别在意啦，反正现在学生还巴不得不用上课就能得到学分……不过，向来是学生流行逃课，想不到连兼课的讲师也搭上这个风潮……”
“那也太多了吧！”
鸟窝般的头发，慢慢转过头来，露出惨白的脸蛋，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好像张不开似的。她先伸出手来四处探索，然后在书堆中找到小巧可爱的方框眼镜。
“英姐也真是的，难到非得等到完成报告才知道要整理吗？”
“一个人能向图书馆借这么多书吗？”黄烈拾不禁抱怨起来。
三盒便利商店的便当全都只吃一半，五碗泡面有吃面未喝汤，也有泡成面糊留在桌上的。seven的御饭团被咬了几口，一盘快吃完的生菜色拉旁边，放了根叉上只咬一半的小蕃茄，底下压的发票有今日凌晨一点的时间。
“没锁门？都多大的人，还这么不经心。”
黄家仙术学有所成之后，黄烈拾跟着爷爷斩妖除魔，向来是所向披靡，第一次单飞却惨遭滑铁卢，被不明女子所救。
门一打开，哗啦啦的水流声，小瀑布注水入桶，再涓涓流出，些许衣物不知泡在水中多少时日。浴室里，只听流水潺潺，未见倩影。
黄烈拾跟着松了口气，庆幸他说的话没被听到。
“星期五，准备过周末了。”
竟然有人说她是仙人转世，我看是大胃王妖怪转生还差不多！动物性这么强的女孩，也算世间奇女子了。
紧接着这位自称身高一六○的女孩，展露叹为观止的功夫，以轻巧的脚步通过倾倒的书堆，在没踏到半本书籍的情况下，快速移到黄烈拾身旁！
无奈之下，黄烈拾只有苦笑。
“不愿意吗？这是姐姐的命令！”
当黄顺英的行动模式切换到研究模式，脑中、眼中就只剩下所专注的事物，对于外在一切全都忽略，达到见脏不是脏，见乱不是乱的无我境界。
光是这样还称不上考验，书本已经满出书架，一眼望去很难看到棕色的木质地板，全是书！
黄烈拾笑容僵硬的打招呼。
一个半小时后，姐弟两人同心协力的奋战，总算将屋子清理个大概，在餐厅里一起吃午饭。餐厅的角落堆起数百本书，全都是黄顺英向图书馆借来的参考数据。
“哎呀！”黄顺英托起了脸蛋，高兴地在原地转了圈，用力地拍拍黄烈拾，难掩得意的神色欢喜地说：“你这孩子真老实！”
“借出书本的学生都没这么多问题了，你管得也太宽了！多吃点！等会还要仰赖你的力气呢！”
“咦！是我吗？那我该怎么做？”黄烈拾相当怀疑，弄倒几本书怎么能算把这里弄乱？
“英姐还敢说，社会治安差得要命，大门也不知要关！你们学校才发生凶杀案，也不知道要谨慎些。”
黄烈拾这位堂姐之所以与妖魔鬼怪绝缘，可不是因为她是位灵感过分迟钝的人，反而是因为她本身的灵气太强，强到妖魔鬼怪无法靠近。
既然是堂姐，又为何会没有血缘关系？
黄烈拾何尝不想，只是他选择当道士并不只是为了讨生活。接续爷爷保护社会大众免于潜伏在黑暗的妖魔鬼怪所伤害，才是当道士的真正原因。
黄顺英丧气的低着头，沉沉的说：“迟了……”
“英姐喜欢就多吃点。”
“图书馆又不止一间。”
至于那“烈”字，也是等到他年满七岁，确定拥有成为道士资质后，才加到名字里头的。
“呃！”原来她担心的是自己……
黄烈拾叹了口气，前往另一间卧室。
“英姐……”
黄烈拾觉得自己来错时间了，想到要将上百公斤的书搬回图书馆，就开始感到腰酸背痛。
“可恶！追丢了吗？”
其实黄烈拾名字中这个“拾”字，代表他的来历，是未娶妻生子的爷爷所捡来的孩子，所以名为拾儿。
立过誓言，不能透露就是不能透露。
房间虽然乱，不过待在这里黄烈拾却觉得很舒适。
客厅的状况比门口那一带好些……至少书是立起来的，堆成许多高楼大厦的模样。黄烈拾在里头走动，小心翼翼以免撞倒这些由书本堆成的高塔；客厅里有沙发，但是无法坐人，许多书卷早已占据那些舒适柔软的位置。
“哈……怎么可能，就算再……不！以英姐的神经之粗确实有这可能，还是快看去去，不然发生意外就糟了！”
事实为何不得而知，而按老人家所说：谪仙虽暂除仙籍，却仍有仙骨，待谪放之刑终了，将再重登仙庭。待在人间之时，其仙骨散发强大仙气，致使百鬼退避、妖魔遁逃，以为自保。
来到门口，黄烈拾按了门铃，等候许久，没有回应。
黄烈拾马上努力的拍起马屁：“英姐才高八斗、谈吐不凡、学富五车，在学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才女，追求者当然是怎么也数不清！”
整个家族中，能让黄烈拾敞开心怀的人，除了拉拔他长大的爷爷，就只有这位堂姐。
“有课出门了吗？”
黄烈拾像是失了神，眼睛黏在“她”身上，如同山猪般直线的冲过去，撞到许多人，两人的距离一步步接近，最后“她”转过弯，倩影暂时被活动中心给挡住。
“怎么了？”看到堂姐着急的样子，黄烈拾不免为她担心。
黄顺英竟道：“学生怎样想我才不管呢！万一被系主任知道，下学期不再聘用，那我的生活可是会出问题的耶！”
“话不是这么说，爷爷的年纪大了，我总不能看他继续操劳，能接替的工作就该接下来做。况且英姐是研究学社会人文的，应该明白宗教在教化人心，净化心灵上有着显著的功效，当道士，渡化众生也没什么不好，还是英姐存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这种偏见？”
“英姐在吗？”
虽然黄家的老长辈这么主张着，不过大伙都把这件事当笑话。
“教职研究人员可以多借几本啊！”
“英姐的地方又变得更夸张了……”令人咋舌的景象，黄烈拾努力在书海中找到立足点，施展绝世轻功，慢慢的移到客厅里头。
这位堂姐过去跟妖魔鬼怪灵异事件毫无缘分，并不代表她真的是百鬼退避、妖魔不侵，这回她所在的大学发生事情，没过去看看状况，下点符咒做些安全措施，总不能安心。
“我才不会有偏见！我是在替你可惜！小石头的功课向来不错，你那位叫什么斌的死党，都能考上这所海大了，你要弄间国立大学来读读会有多难？况且没个文凭，哪家公司会要你？与其现在就当个神棍，骗几文钱，还不如投资自己，将来找份好工作！”
好不容易将书拨开，小小的震动又引发小型的书崩，朝脑袋瓜砸个正着！
“英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老家的人向来不合，怎么可能跟大爷爷挂勾！”
稍有不慎，黄烈拾马上踢到书本，一堆堆的书也像骨牌般的倒下！左右前后的山崩，将人埋入书海之中！
黄顺英将电饭锅清空，然后又问：“你怎么有空来这？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如果是来当爷爷的说客，那就不必多说了！”
黄烈拾拿起手机准备拨打，才想起这位堂姐根本没办手机。
黄烈拾三步并作两步，拚命追赶，跑过转角只见人海茫茫，已无“她”的倩影。
两间卧室都没人，黄烈拾怀疑自己的感觉变迟钝了；这三房两厅的小房子，已经看过客厅与两个卧室，剩下就只有卫浴与厨房……
一样没人，一样像是原子弹炸过的乱。
黄烈拾为难的说：“整理厨房当然没问题，可是还书……”
“才不是呢！”黄烈拾急忙否认。
“不就是四天前？等等！英姐该不会把自己关在这里四、五天了吧？”
黄顺英却张大眼睛，瞪他一眼骂道：“太失礼了！竟然这么说我！要在人家背后偷骂人，请先确认当事人在不在！”
如果黄顺英也像宗家、分家其它的孩子一样学习道法，那么她一定也会瞧不起自己这位来路不明的“外人”，觉得他没资格研修高深的法术，不配与那些“血统纯正”的名家子弟，同列方阳仙道的传人。
可以接连一周废寝忘食的写paper，然后将耗尽的能量一口气补足，以待下回的消耗，这不是跟动物过冬差不多吗？更惊人的是，如此不正常的生活作息，也没听过她生病闹肚子，敢情这胃是铁打的……
“也许是我太在意她了。还是探望英姐要紧……”
黄顺英嘟起嘴巴，不悦的说：“瞧你说的，好像人家是个足不出户的御宅族似的。我只是在家里整理数据写报告，该出门的打理三餐时间也没缺席过！才没关在家里四、五天呢……对了今天星期几？”
宗家的长辈总觉得很可惜，浪费了位绝佳的人才。可是她本人没自觉，也没办强迫她走向修研道法这条路。
离开女生宿舍后，黄烈拾并未走向海大的校门，反而走向更里头的地方，朝着研究生宿舍前进。
“我又缺课了……昨天，不对是前天，学生打电话过来问，我还向他们保证今天的课会去上的……”
虽然只是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下见着“她”的面貌，然而那种特别的气质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怎么也忘不了。
原本一公尺多宽的走道在两侧都放置了书架后，就只剩一个人正好可以行走的宽度，要是身材魁伟的壮汉，还得侧身才能通行。
综合所见，黄烈拾进行推理：“一点多才出去买宵夜的话，按照英姐的习性，现在不是在埋头苦干，不然就是已经完成paper，放心的呼呼大睡……桌上已经有装好的报告，那么她应该还在屋里睡觉才对啊？”
“耶！星期五了！现在几点了？哇！哇！十一点五十五……啊……”
黄顺英睡眼蒙眬的应声。
“难不成……”
黄顺英的年纪不算大，不过二十有五，可是在思想守旧的黄天玄眼中，已经算是位“老姑娘”了。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舒坦的灵气，空有这身好条件，偏偏硬是跟仙家道法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