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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千金(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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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这消息好一会他才慢腾腾地来到这屋子里,告知她们。他应该来的,毕竟他爱阿萝。

    “阿萝,仔细我们的孩子。”顾惊澜柔声细语地叮嘱沈萝不要太激动。

    他们一手掌心相握,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顾惊澜面上与妻子同样的痛苦难过,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红木椅子上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地敲着。

    沈萝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和无望。尤其在沈楹说完那些话之后,她才不得不正视考验的时刻。

    “死了?”

    这算什么,沈楹想。

    她的脑子里不断的重复这两个字,一重又一重,再步步放大。它逼得沈楹什么都感知不到。

    说实话,她的难过并不很多,更多的是惊讶和前路迷茫的无助。

    当她的脸上滑过两道温热的水痕,她惊讶地拿手背擦去。是原来的沈楹在哭吗?

    沈萝抱着顾惊澜的腰哀声哭泣,“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顾惊澜轻轻地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珠,疼惜道:“不要太难过,你还有我呢。”

    “怎么死的?”沈楹声音暗哑,她开口问道。

    顾惊澜顿了顿开口,看着她回答:“说是自杀,夜里吊死在牢里,手边放着纸遗书。”

    自杀?

    鬼才信。

    沈楹整理心情就准备亲自去探查情况,临走前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推开沈萝身边的顾惊澜,低下身附耳在她耳边说了那宫人的特征。

    其实沈楹不敢确定此事究竟和不远处的顾惊澜有没有关系,在沈萝她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但如今只能死马做活马医。

    沈萝呼吸缓缓平静下来,最后含着泪颔首。

    沈楹来去匆匆,兴庆坊离天牢相当远,她心急如焚,一刻未停。

    怎么就死了呢?

    人死了翻案就太难了。

    往后楚氏一家独大,操纵庙宇江湖易如反掌。

    往后的故事该怎么开展呢?

    无数个疑惑,仿佛是尖刺的礁石隐入暗涌的海里。

    沈楹勒马停下,目光所及天牢前已经立着高氏和沈焕二人,瞧着也是刚刚到的门口。

    沈楹上前几步,出言想要安慰母亲,看到母亲的脸时却微微惊诧。

    她木着一张脸,细眉舒展着,眼框却红得要滴血,她见到沈楹便淡淡地说:“来了。”

    沈楹劝慰的话堵在喉头,最后巴巴的说:“节哀顺变。”

    沈焕对她说自己在高家和高嘉远商量联络朝臣求情的事宜,谁知就牢里忽然来消息说人死了,他急匆匆驾马回府,带上了母亲来到天牢领尸。

    来见他们的是狱政司的长官叫做段锋的,他高大身材,苍黑着一张脸。

    段锋叫他们入内,一路走到阴暗潮湿的牢狱尽头,他指着说:“就是那儿。”

    人躺在木头担架上,全身覆着块白布。

    沈焕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掀开白布的一角,是熟悉的脸,惨白而可怖。高氏一声呜咽自喉咙中挤出来,她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沈焕接着向下掀开,脖颈处是青紫色的索沟痕迹。

    沈焕忙着检查尸体,沈楹则低声问段锋,“遗书现在何处?”

    段锋冷哼从衣襟处抽出来,丝毫不客气地说:“还说那么些道貌岸然的话。”

    沈楹微笑着接过去,“人都死了,嘴下留德些吧。”

    她拆开查看,用手指蘸血写成的,这只有四个字,无颜苟活。

    又举给高氏仔细辨认。她摇摇头,用毛笔写的字和手指总是有细微差别的,她辨认不清。

    “找个仵作来吗?”沈楹对着沈焕问道。

    还不等沈焕开口,段锋就讲话了。“不可。这人还犹是戴罪之身,更何况是自杀。仵作查证解剖都是需要上报刑部的,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兴师动众了吧。”

    沈楹冷笑,步步逼近。“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讲话?”

    “不敢。卑职只是奉命行事。”段锋面无表情,眼神却透着挑衅。

    “沈峥活着的时候,饶是陛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人死了你才敢说几句酸话聊以自慰。”沈楹越说越来气。

    段锋面色逐渐难堪,呼吸也沉重起来。他直截了当地说:“结案了,领走吧。”

    沈焕带来的几个侍卫小厮,七手八脚地将沈峥抬上马车,他们几个便回了家。

    沈楹真是烦了,层出不穷的死人,源源不断的诡计和阴谋。

    贱人!

    都是贱人!

    她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口的石狮子发泄,沈焕止住了她问她干嘛。

    她说起来刘仵作检查的倪安非的死因。

    “宣纸杀人?”沈焕思忖着,“这确实是宫中早已禁止的秘刑。过去我只往楚萧那边想,原来是我找错了方向。”

    想置沈峥于死地的宫中之人只有一个啊。

    当今皇帝。

    不过他是想把沈峥和楚萧两个连带着各处藩王全部除之后快。

    况且若沈峥没死,朝中党争的微妙平衡还能改维持下去,可他偏偏死了,楚党一家独大,再要连根拔出,恐怕是十分地艰难。

    段锋一瞧就是楚党的人,恨楚党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给查真正死因,好在有刘仵作。

    一天之内,请了人家两次。

    好在刘仵作虽然不满,但也没嘴碎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临走前沈楹承诺了他许多好处。

    又是宣纸杀人。

    杀完了再戳破他的手指写血书,用他的衣带吊挂在高处,把身体抬上去伪装成自杀假象。

    好拙劣的计谋。

    人真是胆大包天,同一个手法不知杀了多少人。

    沈楹直视着沈焕,她想下一步就要利用沈峥的遗孤来开个头了。

    她问,“接下来怎么办?”

    “谁?”他反问。

    “所有人。”

    “既然是宫中秘刑,那就和陛下脱不了干系。但此事就到此为止了,沈党的领头人死了,还会有下一个的。”

    “那你呢?”沈楹又问。

    “我啊,必要的时候受陛下号召指认凶手,平常的时候楚党追杀和讽刺。”这话说得很稀松平常的语气。

    “我好恨啊。”沈楹目光如炬,“谁的生死命如草芥,谁又暗中操纵这一切,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沈焕苦笑一声,“朝代更迭,自古如此。你杀得过来吗?”

    宫廷斗争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我不杀人就会被人所杀。

    沈楹的眼泪淌下来,所以我不愿在这里。

    “可你不能逃避。”沈焕钳住她的手腕,厉声道。

    沈楹呜咽着,泪眼朦胧。“你以为我逃得了吗?”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射中奸人的眼睛,因为他的威胁因为他的凶恶。

    她可以看着朋友因为所谓贞洁的名节逐渐远去,她安慰自己说我不能不顾朋友的意愿。

    可她看不得,活生生的人因为可以量化的金钱权利失去了生命,曾经音容笑貌生动的人因为诡计阴谋而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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