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47)
说什么来什么,沈楹简直要打自己这张乌鸦嘴。
两日之后,楚贵妃跟前的内侍梁公公登门传信。
他的脸消瘦而苍白,目光沉沉盯着你时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鬣狗。
沈楹单只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便涌起来不适和厌烦。
梁公公笑吟吟地说楚贵妃近来十分想念儿媳,要请沈萝即日动身前往宫中陪伴在身侧解闷。
沈萝身体觳觫着,她强撑着身体就要跪下。
沈楹在一旁争辩道:“我姐姐身体孱弱,怕染了病气给娘娘。”
“哦?”梁公公眯着眼睛,“那就更要进宫了,天下哪里的郎中比宫里的御医好呢?王妃还怀着身孕,您要是早说身体不适,咱家一定禀告娘娘为您医治。”
沈楹开口还想再说,她的衣角被身后的沈萝拉住不许她再多言。
沈萝俯身谢恩,“沈萝多谢娘娘关怀。”
梁公公阴恻恻一笑,他拂尘一甩。撂下一句便走了,“明日清晨的马车且等着您呢。”
沈萝几乎万念俱灰,她瘫坐在青石板上。“千防万躲,还是让人家一句话就得召回去。前路还不知有多少猛蛇狼虎等着我呢?”她掩面哭泣。
“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留这个孩子呢?”她哀声道。
沈楹蹙眉,拉她起来。“别说丧气话。”
沈萝定定地望着她,“如今不是丧气不丧气,是她们铁了心要我的命,要我孩儿的命。”
“胡说!大内之间,有谁敢在天子脚下杀人放火。”
这话说得沈楹自己都没底,若天子脚下如此威严的话,那倪安非和沈峥是怎么死的呢?但不论怎么样,如今先把胆气壮上,不然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吓死了。
行不行的,先把势作起来。
沈萝全然绝望了,她再清楚不过。如今自己是楚贵妃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只有她死了,姻亲关系失效。裴静徽才能堂而皇之居正妃之位,安信侯襄助顾惊澜荣登大宝。
她思绪混乱,想着她死了之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我陪你去好了。”沈楹半晌出声说道。
沈萝一吓,她惊道:“你疯了?她认得你的。”
沈楹不以为意,“易容改变样貌并非难事,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却是第一等的难事。”
她在逃出沈府,东市摆摊那段时光熟谙易容乔装之术。说起来,她甚至要感谢眼前的沈萝那时施压威胁她,要将她的行踪告诉沈峥。
沈楹嘴硬说:“你身边既无可指望之人,自己又愚笨迟钝。若我助你,你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萝听着她的声音如仙乐,她仿佛将溺死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木,抽泣着说:“我……沈楹……谢谢你。”
沈楹摆摆手让她别哭了,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其实她入宫不单是为了沈萝的安危,也为了几月前黑暗中的那个宫人。
她若不找到此人,恐怕死了也不得安息。
翌日清晨,沈萝整装打扮之后就立在沈府门口等待着入宫的马车。她身后就是已经乔装为女使模样的沈楹。
马车姗姗来迟,梁公公有意怠慢。
“您就带了一个女使?这还是个新面孔。”梁公公望向沈楹问。
他那不阴不阳的怪声音听得沈楹耳朵发麻。
沈萝颔首答道:“仆从在精不在多。况且如今沈府的状况,也雇不得那么多人。”
梁公公闻言一笑,“您说的有理,请上车。”
沈楹扶着沈萝一步上了马车,沈楹能感受到阴沉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后。随后她也上了马车,二人相视着。
梁公公隔着层帘子问,“今天送别怎么只见沈夫人,不知昨日那位二小姐去哪了?”
沈萝咬唇,心下震动。沈楹慌忙在她掌心画了几个字,她说:“妹妹昨日便去了舅父家。夜里没回来,她年纪不大又贪玩,我也懒得和她计较了。”
“哦…原来如此。”
梁公公此人阴狠狡诈,耳聪目明。估计一会就得找人去高家探查。
沈楹深深吐出一口气,幸好连夜去了高府和思婉通了气,沈府的马车如今还停在高府门口,她从后门溜了回来。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便到了皇城的紫微门,此刻恍然就体谅到沈萝身怀有孕,为她备了一顶软轿到贵妃的栖鸾宫。
不知过了多久,软轿停了下来。沈萝掀帘一瞧,正是栖鸾宫的大门。
她统共来这里不超过五六回,楚贵妃对她印象不佳,当时有顾惊澜护在她身前,她也懒得应付。
如今只剩她自己了,她敛容款款而入。
内殿里以椒涂壁,沉香袅袅。宫灯用的是南海夜明珠,帘子用的是价值练成霞影纱。
梁公公道:“娘娘,王妃带到了。”
沈萝敛衽行礼,身后的沈楹微微俯身行礼。
“母妃安好。”
楚贵妃娇慵地支着下巴在矮桌旁,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她的容貌与顾惊澜像了五分,姣若芙蕖,秀美动人。楚贵妃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块铜摆件。
顾惊澜是明朗俊秀,楚贵妃是无双的柔美娇艳。
半晌,她才开口:“安好什么?赐座吧。”
楚贵妃荣宠多年,性情嚣张跋扈,她难得正眼瞧了沈萝几眼,表情复杂。
她脑海中回忆起昨日儿子同自己的一番对话。
她冷言冷语,“一个罪臣之女生的孩子,不要也罢。”
顾惊澜厉声道:“母妃!我绝不许你伤害阿萝。”
“青天白日的你糊涂了是吗?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来母亲和舅舅为你铺的路!”她蹙眉说。
“我记得,我都记得。旁的我都可以依你,可唯独阿萝,你不能伤她。”顾惊澜神情痛苦。
“笑话!她不死,你要让静徽屈居妾室之位吗?”
“裴静徽说她可以的。”
楚贵妃大惊,上手便给了顾惊澜一个耳光。“裴静徽可以,安信侯肯吗?!”
她骂道:“蠢货,别让我看见你。”
思绪到眼下,她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沈萝有什么稀奇的?
容色倒是姝丽,性情也还行,京中如此的闺秀不下百个,何苦顾惊澜如此钟情呢?
说钟情,楚贵妃不由得笑出声。
他可曾自己对沈萝手下留情过吗?真是好笑。
沈萝二人在栖鸾宫的日子不好过,楚贵妃一会儿要以血抄佛经,一会儿又要清晨的第一杯甘露茶,一会儿再要织好雀金裘上的洞。
沈萝叹道,她的战术是想让我累倒在干活途中然后母子俱陨吗?
大多数的活沈楹都替她干了,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恐怕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