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爆炸
周锦长的一副老好人样子，戴副无框眼镜，五官还算端正，气质比较儒雅斯文。
这人请客也比较阔绰，在公司附近一家奢华酒店的牛排馆里定了包间。
吃饭过程中，周锦先把他项目里遇到的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分享出来。
慕白也就事不关己的敷衍了几句。
“我瞧着你今天有点疲惫，昨晚上阿枫给你添麻烦了吧？”
听见这句，慕白放下刀叉，擦擦嘴，端起苏打水看着周锦抿了一口，“你知道晏城枫昨晚上喝醉了？”
“他酒醒了之后大半夜三四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了。”周锦也擦了嘴，笑着跟慕白对视，“阿枫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
意思很明显，昨晚发生了什么，周锦已经知道了。
“你不考虑把他调到你工作室去？”慕白突然累了，心累。
如果晏城枫心心念念的人是周锦，慕白愿意做个顺水人情，也免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晏城枫想起昨晚会尴尬，慕白想起来，心会疼。
“他走不通我工作室的末尾淘汰制。”周锦笑着摇头，“还是算了，你比我宽容，我不会对自家孩子放水的。”
周锦今年三十岁，慕白二十七。
周锦已经在公司主导做了两款游戏，成绩都不错，而慕白在公司主导的游戏，现在才是第一款。
论资历，慕白比不上周锦。
论为人处世，慕白也并不比周锦老道。
现在聊到晏城枫，周锦以一句自家孩子的亲昵说法，将慕白对晏城枫昨夜的照顾撇成了多管闲事。
话里有话的伎俩罢了，慕白只是懒得与他周旋。
他们兄弟情深，慕白不想做一个多余的人。
但似乎周锦并不打算接收晏城枫，那么，慕白还要不要继续多余下去呢？
“你该不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阿枫……”
“不是。”慕白笑笑，“我当然是觉得他长的好看，留在身边养眼，才一再容忍他的错误的。”
“这样吗？”周锦玩味的思考了一会儿，“你认真的啊？”
“你呢？”慕白歪头笑着反问。
周锦哈哈哈笑的挺豪爽，“你可真会开玩笑，阿枫知道你这么有趣，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
他对我什么看法？慕白好奇，不打算问。
“我知道我和你中间有一个阿枫，会让你难做。以后我会注意，不违反你给工作室定的规矩，上次是我错了。”周锦端起苏打水杯子。
慕白跟他简单一碰，“谢谢锦哥体谅我的难处。”
周锦又开始扯有的没的，慕白继续敷衍。
回公司，两个工作室两个入口，周锦在走廊里又重复叮嘱了句：“慕白，你没必要那么照顾阿枫，小孩子走出社会是需要鞭策磨练的，你对他要求严格些，对他有好处。”
慕白非常烦周锦这个调调，有些话他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晏城枫是我的下属，怎么管他，怎么教他，都是我的事。锦哥，你以后还是少对晏城枫的工作指手画脚，别在那瞎指挥，对你对我都好。”
“哦？呵呵，这……你看，我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阿枫，不好意思啊，是我多嘴了……”
慕白翻了个白眼，他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
这里是公司，就算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许多员工都有加班的习惯。
晏城枫随时可能出现，而周锦的话，有可能并不止说给慕白听。
【晏城枫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85。】兰非常抱歉的，【我看到晏城枫走过来了，但我没及时提醒你，可爱的小慕白，真的对不起，兰以后不会因为想揍周锦而忽略周围的情况了。】
晏城枫黑着脸走入慕白视线，“慕哥，你对公司里的前辈就是这个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慕白不理解，老子，他、妈、的！态度怎么了？！
“你对下属冷嘲热讽就算了，对待比你资历深的制作人能不能礼貌点？”晏城枫句句维护周锦。
慕白都给气笑了，转目看晏城枫，“你对同级大放厥词就算了，对能够决定你去留的自家制作人能不能放尊重点？”
说完，慕白收起笑，冷着脸走进自己的工作室。
“锦哥，对不起啊，他一直这样……”身后晏城枫还在跟周锦道歉。
兰跟慕白说了几遍对不起，慕白躺在办公室沙发里有气无力，[不关你的事，别这么自责。]
【可是我的慕白小可爱难过了，如果我早点提醒就不会让小恶犬误会你。】
[误会是因为他心长的偏。]
而偏了的心会蒙住晏城枫的眼。
自从知道晏城枫会毫无保留把一切都告诉周锦，慕白就像吃了个苍蝇，每想起来心里都会犯恶心。
再加上晏城枫有过在策划案例夹带诋毁的污点，往后一两周，无论刘正对晏城枫修改的方案如何说明，慕白都没有轻易给他通过。
羁绊方案被慕白打回去三次。
晏城枫的黑化值也增加了三次。
稳定平均，案子让他改一次，加五点黑化值，加完之后，达到非常完美的一百点。
慕白化闹心为干劲，闭关跑阶段版本，思考后续开发方向，加了个大夜班。
凌晨四点，兰看不下去了。
【我的小可怜儿宿主，虽然晏城枫黑化值已经到了封顶的100点，你也不应该这样折磨自己，时间不早了，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慕白这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揉揉酸涩的双眼，关电脑关灯离开办公室。
开发区域灯黑着，慕白路过往里看了看。
晏城枫电脑亮着，人却已经蜷缩在座椅里歪着头，姿势别扭的睡着了。
【我们不理他好不好？兰很担心我们小慕白的情绪又会被这只恶犬给影响了。】
[好，不理他。]慕白心里这说。
脚下却不由自主转个方向。
来到晏城枫身后，慕白看到他电脑双显上的内容。
一台显示器上开着羁绊方案。
另一台显示器开着跟慕白的私聊窗口，有句话晏城枫打在输入框里，却没有发送。
-慕哥，你信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敢再借鉴别的游戏了。-
借着显示器的白光，慕白仔细把晏城枫睡颜看了又看。
他睫毛很长，偶尔微微颤动，可能因为人太高大，挤在椅子里睡觉，很不舒服，很不安稳。
挺立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漂亮的唇形此刻正因为不适而抿起一些，唇上起了两小片干皮，突兀的为这张好看的脸增加了些许疲累和脆弱。
慕白拿起晏城枫空了的水杯，去倒了一杯热水，回来后放在桌上，轻轻挪动晏城枫的椅子，将他拖到一旁。
坐上另一张空椅子，慕白凑到屏幕前，慢慢滚动鼠标，把晏城枫久攻不下的羁绊方案仔细又过了一遍。
这次他真的很用心了，方案很完整，对玩家每一次操作可能出现的情况给出了预判清晰的提示反馈。
没道理不给他通过的啊……
“好吧，这次放过你，给你过了吧。”慕白自言自语。
“真的？”晏城枫喑哑的嗓音从慕白侧后方响起。
慕白吓了一跳，迅速转头，晏城枫招牌的无辜狗狗眼正睁的圆圆的，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
“真给我过？”晏城枫坐起来，本蜷起的双腿放下，脚踩在地上，目光愈发急切，“慕哥，你说话算话？”
慕白稳了稳心跳，伸脚把桌子下面的运动鞋勾出来，挪过去。
晏城枫弯腰穿鞋还在追问：“慕哥你真给我把方案过了吗？真的吗？”
慕白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拿起来，想喝一口，又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杯子的主人。
见慕白发愣，晏城枫做个请的手势，“你喝啊，没事，我在这方面不讲究。”
那你还是讲究点儿吧。
慕白把杯子交给晏城枫，“喝点水，下班了。”
“方案呢？”晏城枫接了水杯。
“过了。”慕白笑了笑，“你要记住，无论你再怎么不认可，你都不应该伤害团队的感情。你想骂我，来我办公室，但不要用幼稚的方法去扩大你的偏见，这里每个人都很努力，你‘垃圾’两个字，会让他们……”
他的手伸到晏城枫跟前，指尖轻点晏城枫胸口，“心寒。”
“嗯！”晏城枫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再怎么有意见也不会这么干了！其实我知道大家都挺辛苦的，我只是……我不喜欢那个东西……”
慕白不准备深入这个问题，他拍拍大男孩的肩膀，“喝点水，送你回家。”
慕白不用再问晏城枫的地址。
把人送到老房子楼下，晏城枫说再见，慕白回了再见。
车开出去一段，慕白从后视镜看到晏城枫还站在路边，正对着他离开的方向。
【目标晏城枫，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95点。】
拐过一道弯，慕白看着车窗外飘荡下来的落叶，[深秋了啊。]
【快入冬了，公司都开暖空调了呢。】
正聊着，突然一声爆响，慕白赶紧踩下刹车。
回头看到晏城枫家方向从地面往天空冒着红光，随之升腾起阵阵浓烟，慕白来不及思考已经冲下了车。
老房子年久失修，楼下又是一家苍蝇小馆，不知道店里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楼火光冲出木质窗框向二楼熊熊燃烧。
附近有人跑了出来，有人叫嚷着报警叫消防，有人到处找灭火的工具。
慕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绕过爆炸的一楼从侧面楼体狂奔而上。
“晏城枫！！！”慕白开始踹门。
里面没有动静，火已经从周围蔓延上来，热气灼烧着慕白的皮肤，生疼。
他往后退一步，再用尽浑身力量，“哐”一脚，把晏城枫的门踹的脱离门框。
门内地板被炸破一个大洞，洞被火焰填满，阻隔慕白的视线。
慕白回到门外，冲刺两步腾空跃过地板空洞。
眼前卧室快要散架的地板上躺着已经晕厥的晏城枫。
在他腿上深深扎入几根木刺，血液从伤口肆无忌惮的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