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弱小者的反抗（八）
天逐渐阴沉下去，月亮露出一角，其余被乌云遮住，看不清真切。
“那酒肆，有点古怪，啧啧啧，算了，下次绕道吧。”
陆玖舞提着酒，独步走在回乐园的路上，月色相配，他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伤感，但他也没有多管，任由情绪酝酿。
“以前总觉得高考一定很漫长吧，如今看来，却是和寻常考试无二，做着做着，时间就过去了。”陆玖舞看了看手中的酒，双眉一挑，“这酒闻着有一股花香味，嗯~~~，还挺香，尝一口应该也没什么吧，就一口吧。”
陆玖舞好奇地尝了尝，初入口时，只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之后流入喉管时，一股辛辣的味道也没有，独属于蜜桃的芳香在口中绽放，的确让陆玖舞有些回味。
“出乎意料的好喝呢。”陆玖舞没怎么喝过花酒，如今看来，这花酒好喝也不醉人，倒也适合独饮。
“姐姐啊，又是一年了啊，只不过如今，你又在哪里呢？”陆玖舞有些怅然，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着他。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昔日读书的地方。
“怎么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中这里了。”陆玖舞对一中倒是说不上什么讨厌，好歹是学习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况且谁让那刘黔天有个好爹妈呢。
一中对于他陆玖舞而言，更多的是对以往生活的一种变相的割舍。
回想起那个大雨倾盆的一天，雨滴淅淅沥沥地滴落着，砸在地上的同时，也仿佛是将一年前的陆玖舞彻底打醒一般。
那天之后，陆玖舞就只记得自己可怜地被人丢出校门口，除了他们几个外无人敢问津，就只记得自己的脸上全是雨水，略带一丝咸味，就只记得，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在雨中给他撑伞，一起笑着走回家。
用力地甩了甩脑中的思绪，陆玖舞拐了个弯，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五中他班上的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好像是现在班上的班花苏梓晴吧，都这么晚了，她怎么在这里？”陆玖舞没有多想，如今社会虽然险恶，但这里好歹是一中旁，为了自家孩子们的人生大事，附近的宾馆都住满了人，有不少家长还带着孩子出来散解心情的，自然没有多大的事情可以发生。
往天空一看，只有三两颗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城市的夜空终究不如小时候孤儿院的星空。
余光一瞥，陆玖舞便想起之前那三个家伙所说的一中旁的灵异事件：“好奇心害死猫，我才不去呢，直接回家洗白白，睡觉觉。”
在没来由地想欣赏城市的风景之后，陆玖舞便没有兴趣了，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了游乐园。
路上，陆玖舞觉得空调温度有些低了，便对“黄色法拉利”的司机说道：“师傅，这个空调你调小些嘛，把我搞起有点冷哈。”
“哎呦小兄弟，嘞个空调坏了，我看下能不能尽力吧。”司机拨弄按钮半天，半点反应也没有，司机也是干脆不捣鼓了，直接用手拍了拍盖子，在一调试，虽说不能准确地调控，但比之前好了不少。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啊。
陆玖舞也是不晓得这是什么神奇的物理化学生物反应，感觉什么东西拍一拍就都还能用，什么bug啊。
“小兄弟还在读书呢？”
“对啊，怎么了？”这个话从陆玖舞脑中蹦出刚想说出来的时候，“我艹”两个字闪过大脑，这情景似曾相识啊。
莫非整个渝州的“法拉利”司机都这么健谈？！
“没了，师傅，我都工作一两年了。”
“看不出来啊，你这样的小伙子估计还在上学吧，多半是家中……，唉，小伙子想开点，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努力工作，老婆孩子都会有的。”司机叼起根烟，“不介意我抽根吧。”
陆玖舞摇了摇头，比起抽二手烟，他更喜欢就这样独自地坐着，倾听一个人所说，那种独特的宁静，是陆玖舞所享受的。
“干我们出租车这一行的，贼他娘的累。以前还好，现在这科技啥的搞上去了，人人都有一部电话了。那什么叫车软件啥的出现后，开车的人又多了，这接单啊，难呐。”司机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去的烟雾让陆玖舞看不清司机的脸，但陆玖舞大概可以猜到是苦笑一类的表情吧。
“但这手机上有句话说得好，生活本就是一场强奸，咱不能反抗，干脆就直接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不就好了(●°u°●) 」！”
此时正值红灯转绿灯，司机踩下油门，风驰电挚，坐在后排的陆玖舞感受到了一股推背感，而他的心里，也有千万匹叫做“草尼”的马，和这时速一样，万马奔腾，一时间把陆玖舞雷的不要不要的。
就这样，在这个半小时的路途中，陆玖舞深刻地认识到了成年人的不容易。毕竟，没有什么比本人亲自在眼前述说更有震撼力了。
等到了游乐园门口的时候，陆玖舞对于这个社会便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陆玖舞看了看计程表，由于是夜间的关系，自然是比白天的价格贵些。
陆玖舞把钱递给司机，却被司机笑着推回去，只拿了一半：“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来游乐园上班挺辛苦的，人与人多点儿体谅自然是最好的，留点钱给自己吧。况且我家就在附近呢，送完你这单之后，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陆玖舞有点汗颜，这司机叔叔怕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游乐园晚上主打的就是一个恐怖主题，加上游乐园的地理位置并不偏，自然在这十点多的时候依旧有人游玩，估计眼前的司机大叔就是这样误会了，毕竟，在他的逻辑中，陆玖舞怎么也不会是住在这游乐园里的。
陆玖舞打开车门后换上，笑着趴在窗前，在最后和司机道别的时候，把钱塞进了后排座里：“师傅，那个现在天也晚了，还是得多注意身体，早点回家吧，昂。”
目送出租车离开，陆玖舞原本还有些阴翳的心情倒是被这司机大叔给冲散了些许。
由于明天考试都是副科，对此有信心的学生们在今天考完后就开始释放自我，现在乐园里已经有一些学生穿着校服玩耍的话估计是晚自习刚结束就约好在这里释放了压抑了一年的情绪。
明明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可能是由于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陆玖舞显得格外的生人勿近，冷着脸从乐园门口走到了他居住的地方。
推开门，关后锁上，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冷啤酒，开盖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咕咚咕咚”地大口饮下，陆玖舞才感觉到自己真正醒了过来。至于之前的桃花酒，被他放在了进门旁的柜子上，那玩意现在不适合喝。
陆玖舞走向窗边，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万般俱静。
……
此时一处小巷子里，送完陆玖舞的司机准备回家，刚把车交接给好，去后座拿自己之前放的背包时候，看见后座上似乎有团东西，因为巷子里光亮较暗，司机干脆直接拿起舒展开来，借着车灯，看清楚了是一张褐色的纸币。
司机笑着摇了摇头，对换车的朋友打了声招呼后，提着包离开了。
摸着口袋里不多的钱，想到了家里的开支，孩子学习的费用，入不敷出的情况把这个中年男人的脊梁硬生生地压弯了。
苦于生存的他也曾年少轻狂，却还是被柴米油盐压低了脊梁，不得不面对社会的惊涛骇浪。
也许每个男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小的自己，这个自己本领可以不大却是胸怀整个天下。
司机走到楼下，刚好看见他对面的邻居也在抽烟。
“老祁，这么早就从公司下班了。”
老祁弹了弹烟灰，对司机苦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对司机说：“陪一根？”
司机接过香烟，顺着老祁的火机点燃。
一阵云里云雾之后，火星熄灭，司机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踩：“早点回去吧，都快晚上十一点半了，人都没一个，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你先走吧，我平时回来的都要晚一点，让我一个人再待待吧。”老祁又拿出一根烟点起来，平静地看向走廊外。
司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像他们这样的平凡人，不是在为生活奔波，就是在为生活奔波的路上，不知道该为自己真正做什么，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也许只有躲在楼下走廊里抽烟的时候，才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
“好。”司机抬起脚步迈上梯阶。
“晚安，老祁，明天见。”
在司机走后，老祁放下烟，吐出一口烟气：“晚安，老徐。明天，不会再见了。”
老祁麻木地把火星掐灭，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有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