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子 世界的哀鸣(十九)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的光景随风而去,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
昔日的伊伊树丫变为了今朝的参天古柏,孩童长大的同时,自然也有人逐渐衰老,走向暮年,老老垂矣。
……
看着不断有人在自己面前路过,操办着葬礼,黄珲的胸中,一股不知名的郁气油然而生,这令他有点不安,甚至感觉到了惶恐。
咽了口唾沫,他抬头望向人群聚集的地方,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只要等男主人同意,他们送葬的,就可以开始他们的工作了。
只不过……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唉,真是可怜石郎中他了,孩子在几年前死了,如今连自己的妻子也跟着孩子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难为他了啊。虎子,看紧你石大哥,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嗯,俺晓得了。”
听到村民们在讨论石轩的事,黄珲也是不由地揪心了起来。
自从石轩他媳妇儿身患重病死去的那天晚上后,黄珲就再也没有看到石轩说过一句话,进过一次食。
“你也是神明,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呢?”
这是黄珲在看到石轩那浑浑噩噩状态的时候,他感到满是不解,便出口询问。
但他并没有得到回答,又或许,石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直到现在,黄珲好像才懂得了,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是有多么难受了,他只是想一想,就感觉内心犹如刀绞一般难受,更不用说石轩本人呢。
他没有上前安慰,距离下葬的日子还有段时辰,让石轩和他媳妇儿好好地道个别,才是能慰籍石轩的最好做法。
而此刻,黄珲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楚柔语,把她拥入进怀中,好好感受来自于喜欢的人的温度。
也许,真的只有失去过,才会更加珍惜吧。
他施展神通,下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屋舍中。
正在替石轩媳妇儿收拾遗物的楚柔语突然被黄珲拥入进怀中,倒是被吓了一跳,但闻到独属于黄珲的清香后,逐渐平静了下来。
握住环抱着自己腰间的双手,楚柔语闭上了眼,用背部感受着黄珲心跳的次数:“黄珲,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纵使楚柔语已经不复当年的魅力,但岁月并没有对她多加摧残。
听到楚柔语所说的黄珲却抱得更紧了。
这时楚柔语听见黄珲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奇地凑过去,只听见黄珲反复地呢喃着:“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离开的。”
“我当然是不会离开你的呀。”楚柔语刚说完,内心就不由地泛起一阵苦涩。
我,真的不会离开他吗?
想到这里,楚柔语打了个哆嗦,想到石轩媳妇儿离去留下石轩一人,这时候的石轩,应该很痛苦吧。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谁会先来,所以我,只想好好地把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好。”楚柔语睁开了眼,让黄珲手松开后,转过身去,看着黄珲的眼睛,用手抚摸着黄珲的脸颊,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只是其中有多少分苦涩,那就不得而知了。
……
“媳妇儿啊,今天是想你的第七天了,我是不是该释怀了,让你离开了。”石轩坐靠在墙壁旁,身边则摆放着木棺材,里面睡着的,是他这一生所爱的人。
但一口棺材,却将他们分开,一个身处阳世心悲伤,一个魂归地府思无恙。
他们都对彼此眷恋,可这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
爱恨无界,姻缘无由。
生老病死,各安天命。
“呼~~~”石轩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衫,随即站了起来,“婉儿,这次别后,下次相见,就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了,只希望,那时的你,依旧安好。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说罢,石轩的眼神逐渐坚定,穿过人群望向村口的柳灵:“姐,我走了,下次见面时,就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了,自己要好好的啊,别太想我。”
村门口的柳树只是摆了摆柳梢,像是在做挥别。
“要走了?”黄珲的声音出现在石轩的身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哼,怎么做?”石轩咂了咂嘴,“大概就和以前一样,穿越时间的洪流寻找转世后的她,之后全看天命,运气好,婉儿转世还是为人,不好就是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之内的了。再转世为人后,运气要是再好点,我就可以和她像这一世一样白头偕老。”
转世为人之后运气不好的事情,石轩并没有说出来,而黄珲,也已经猜到了答案。
“距离之前你和婉儿在一起生活,过了几世了?”
“大概是五世吧,只有两世为人,但终究寻到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石轩苦笑,“她早已嫁作人妇,我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苦笑的石轩,黄珲找到了楚柔语,心里不由地被刺痛了一下。
“我能所做的,也只有化作她门前的一棵柳树,静静地守候着她,见证着她不属于我的一生。”
石轩知道眼前的黄珲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去逃避,当你做出了选择时,你便已经无法回头,只是遵循内心的想法即可。”
内心的想法吗?
饶是黄珲活了这么多年,可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作为其他人妻子的楚柔语。
叹了口气,石轩打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嗓子:“送葬吧!”
唢呐声出,乐器奏响。
在众人齐鼓锣响之时,石轩的话传入黄珲的耳中。
“你喜欢的,你所爱的,到底是楚柔语这个人,还是楚柔语本身,你得知道。”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而重新,亦是一种开始。”
石轩的话在黄珲的脑中久久徘徊,他不断思考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
直到他听见一声“你回来了啊,先吃饭吧”,他才明确自己心中的答案。
自己,有时候还真像楚柔语所说的那么傻啊。
黄珲突然明白了自己到底喜欢,爱楚柔语的什么,是和楚柔语昔日生活的点点滴滴,是和楚柔语共同眺望的柴米油盐,是和楚柔语相互依偎的甜言蜜语,她爱的是楚柔语这个灵魂而并非人或本身,无论楚柔语怎样,都无法磨灭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所有过往。
黄珲笑了笑心里的阴霾少了很多,他挽上楚柔语的手,低头看着她的脸。
思索一下后,黄珲低下头吻上楚柔语的额头:“有你真好。”
“害不害躁啊。”
“老夫老妻了,又没有人。”
“要死啊!”
……
跟着送葬队伍的石轩回头看向黄珲夫妻的方向,复杂道:“大兄弟,珍惜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