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不转水转

    国庆节过后，卓文超的侄女卓明霞调到了县供销社。林家声以前见过卓明霞，只知道她相貌漂亮，脾气也好，接触之后，才知道她能力也很强，还会替别人着想，倒是挺替常宝君惋惜的。林家声开玩笑说：“后悔了吧？要是后悔现在还有机会。”从内心里说，林家声还是希望常宝君能跟卓明霞走到一起的，倒不是他看重卓文超的权利，与卓文超结上亲戚，至少常宝君不会吃亏。常宝君只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卓明霞的到来，在煤山县供销社引起很大的反响，单身男青年，经常会围着她转。只有常宝君无动于衷。可能常宝君不同于一般人的举止，反倒引起了卓明霞的关注。

    常宝君与卓明霞，到底会不会有结果？有时候林家声也会琢磨一通。

    卓明霞的关注，并没有给常宝君带来好运，反而让李有财、赵国良等人，对他产生了更大的嫉妒心。他们知道卓文超想撮合卓明霞和常宝君的事。他们也知道卓文超为此事曾经很恼火。因为这样，李有财、赵国良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嚣张，更加频繁地欺负常宝君。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一旦被逼到尽头，再老实的人也会爆发的。刚进入腊月，常宝君就跟赵国良打了一架。

    后来林家声听常宝君诉说了经过。

    当时快要下班了，赵国良说常宝君工作有问题，让他加班，把问题弄清楚再走。其实事情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加班。赵国良无非想故意刁难他。常宝君忍气吞声地说：“赵科长，明天再查行吗？我出去有点急事。”他叔叔路过兴隆，约他过去吃饭，查这个东西，没两三个小时搞不过来，再查一遍，他叔叔都要离开了。赵国良说：“今天的事今天干完，怎么能拖到明天？不行！”事情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常宝君好话说尽，赵国良就是不松口，最后两人争执起来，动起了手，赵国良就告到了卓文超那儿。

    卓文超不主动找常宝君麻烦，事情捅到他面前了他也不会客气的。

    “这么点小事，哪值得大惊小怪的，赵国良真是的，净麻烦领导。”林家声轻描淡写地说。他在为常宝君开脱，卓文超却不这么看，把常宝君叫来，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他工作不尽心，也没有处理好与领导的关系。常宝君一肚子委屈，只能默不作声。

    卓文超还在为侄女的事生气，林家声又不能辩解。

    自从这件事之后，李有财、赵国良更是得意忘形。

    林家声感觉不太妙。常宝君才经受失恋的打击，在单位又遇到这种事情，万一想不开，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是报复赵国良和李有财？一般来说常宝君还是比较冷静的，但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呢？果然，有一天傍晚，林家声刚回到宿舍，常宝君叫住他说：“家声，有时间吗？我们出去聊聊吧。”

    “什么事啊？”林家声随口应道，立刻有种不祥之感。

    “我请你去喝酒，慢慢聊。”常宝君说。

    供销社旁边有家小酒馆，他们俩时常会去。一路上谁都不说话。酒馆人不多，他们经常坐的位子正好空着，常宝君也不理睬服务员的招呼，径自坐下来，简单地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瓶酒。待菜上来，喝了两杯酒，常宝君说：“家声，我想离开这儿。”

    “怎么会这么想呢？”林家声说，“我们好不容易读了大学，分配到这里工作，这样离开，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常宝君说，“呆在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那才是浪费生命。”

    “有没有想好去哪儿？”林家声叹了口气，良久问道。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常宝君说。

    “你也别太着急了，”林家声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如果不想呆在县供销社，去公社供销社怎么样？你如果愿意，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在哪儿都一样。”常宝君摇摇头说。

    林家声不再劝阻他，只是说，就算辞职，也不能太冒失，一定要把各种情况想清楚了，至少得先找个落脚点。辞职了马上连个住处都没有。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最终常宝君接受了林家声的建议。

    在煤山县供销社，林家声可谓是一帆风顺。因为在领导身边，县供销社的，还有各个公社供销社的，对林家声都很看重。甚至是县供销社领导班子成员对他也很客气。

    人家都说秘书和驾驶员是领导的两个心腹，这话一点不假。林家声与卓文超的驾驶员关系很好，还跟他学会了开车。

    将近年底的时候，供销社准备动一批干部。主要是公社供销社的，有的一把手空缺，配了一把手，顺便也提了几个副手。也有公社供销社主任交流任职的。在县供销社，卓文超具有绝对掌控权，只要他想做的，总是能顺利实现。调整好基层供销社人员，又开始动县社内部人员。李有财担任办公室副主任有些年头了，主任一直空缺着，他难免会有心思，也在活动着，因为卓文超的反对，在会议上提都没提。倒是林家声，被推荐任办公室副主任。应当说，林家声到供销社时间不长，这么快提拔，还是出乎意料的。谁让他是卓文超的秘书呢？一把手看好，谁反对都没有用。因此也就没人反对。而且林家声确实很优秀，与大家相处也融洽。

    会议在和谐、团结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因为调整提拔的是供销社中层干部，按行政级别只不过是股级，人事权在供销社，不需要县委组织部考察、批准，只须报县委组织部备案，所有人员很快就走马上任了。

    对于自己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林家声也颇感意外，在此之前，卓文超没给他透露半点消息。

    林家声二十六岁，虽然年纪不算太小，但进县供销社不满一年，算是很快了。

    这么多提拔的人中，林家声显得最引人注目，大家都向他表示祝贺，包括常宝君。常宝君说：“家声，前途无量啊。”看得出来，他的态度很诚恳。林家声淡淡地笑笑，又叹了口气。常宝君握住他的手说：“看到你的进步，真为你高兴。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也不用为我操心。”林家声说：“可惜我帮不上你。”常宝君说：“不用你帮忙，反正我马上要走了。”林家声说：“你已经决定了？”常宝君点点头说：“我怕你劝我，已经把辞职书交上去了。”紧接着又说：“不想在这混日子了。”林家声说：“去处找好了吗？”

    “我叔叔有个朋友，在南方一个县的政府里任职，在他的帮助下，帮我调到了一个公社去上班。” 常宝君说，“山不转水转，哪儿都能养活人。”

    “人挪活树挪死，去公社也好，毕竟是在政府机关里，而且你在公社工作过，有经验。”林家声说，“祝你以后工作顺利！今晚我请你吃饭，算是提前给你送行。”

    “好啊，谢谢你。”正好是周末，常宝君也没推辞。

    “我们去市里吃吧，就去以前经常去的东不管酒馆。”林家声说，“那儿还是你带我去的呢。”

    常宝君点了点头。

    两人乘车来到市里，心有灵犀似的，虽然没商量，都向供销管理学院走去。在市里，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最有感情的地方。校园的青春生活，让人难以忘怀。

    半年时间，学校有了一点小的变化。校门口多了个书报亭。路边多了几只垃圾箱。整体而言，还是没什么大变化。他们走过宿舍，看到有人在收衣服；走过食堂，看到大批人涌进去吃饭。操场上，有人在打球；沙坑里，有人在练单杠、双杠。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恍惚之间变成了他们的同学。仿佛就是在昨天，他们还在操场上打篮球。

    在学校里兜了一圈，来到东不管酒馆，那个熟悉的小姑娘，仍然在门口杀鱼。

    林家声第一次来小酒馆时就见小姑娘杀鱼，再次看到这情景，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你们来啦？”小姑娘热情地打着招呼。

    林家声突然想，要是常宝君与这个小姑娘结婚，和她一起开酒馆，会不会没有那么多烦恼？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两人走进酒馆里，叫了几个常吃的菜，常宝君知道林家声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喝白酒，就提议喝啤酒。林家声原本想喝白酒的，想想晚上还要回去也就算了。喝上两杯酒，没边没际地聊起来。从他们的供销学校生活，聊到去煤山供销社工作，有欢喜，也有沮丧。喝得差不多便往车站赶。晚上八点钟还有公交车，他们只要赶上最后一班就行。实在没车坐，走着回去也可以。

    这次喝酒，林家声感觉不够尽兴，好歹离常宝君离开还有些日子，总有相聚的时刻。

    按照常宝君原来的设想，辞职报告年前能批下来，不想一拖再拖，怎么也得到年后了。这样常宝君改变计划，不再回南方过年。到时候办手续还得回来。太麻烦。走总是要走的，春节期间，林家声邀请常宝君去老家吕梁走走，不去怕是没机会了。常宝君有些犹豫，听说钟文碧、陈文清也回吕梁，便答应过去。他们为村民写春联，过得很开心。

    过了年一上班，辞职报告就批下来了，常宝君办好工作调动手续后，匆匆离开了煤山供销社。